宋繁花僵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段萧一直都没看她,就低着头看书,张三牙往宋繁花身上看一眼,又看一眼段萧沉下去的冷漠的侧脸,沈九也看了段萧一眼,最后看向宋繁花。
二人都是段家军的老人了,十年前他们是跟段萧年龄一般大的,跟随段萧这一批的段家军都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感情亲如兄弟,他们既是打小与段萧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段萧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实在的,他们这些陪伴着段萧长大的人虽然敢在段萧面前打打闹闹,却不敢真的惹他。
但是,宋繁花就敢。
这一次,段萧是真的生气了。
沈九和张三牙对望一眼,双双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味之色,他们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儿都不紧张,他们很想看看自家少爷真正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的。
二人看好戏地看着宋繁花。
大概觉得以宋繁花的个性,她会倔强着对着干了。
但事实上,宋繁花在与段萧对峙了将近有一个时辰后,迈开僵硬的腿,朝屋内走了来。
段萧听到了脚步声,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下一秒,他手中的书被人抽走,怀抱里投来温暖的樱花香,段萧眯眼深吸一口气,对沈九和张三牙说,“你们出去。”
二人抿抿嘴,听话地出去了。
出去后关上门,也没走远,就守在门外当门神。
宋繁花扑进段萧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这么一刻,她窝在他的怀里,闻着这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松竹香,控制不住的就哭了出来。
段萧轻轻叹气,修长指腹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眉心揪起,“哭什么?我又没惹你。”
宋繁花隔着朦胧的泪雾看着他,咬唇道,“你放了玉香。”
段萧将她搂抱起来,垮坐在腿上,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来用袖子擦她脸上的泪,边擦边说,“那你对我实话实说,在云门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回来后又为什么跟着十三飞骑去了京城,又去了九王府?”
宋繁花慢慢地攥紧了手指,她想别开脸不看他,可她知道这样做了,段萧又铁定要发火,她无奈,只能深深吸口气,让他抓不到把柄地说,“秦暮雪本来说好婚后带我们出城的,但婚后第二天,她没有出门,第三天她也没有出门,她刚新婚,我也不好意思去找她,就等到第四天,第四天她出来后说十三飞骑也在当天离开,让我跟她一起,我没答应,一来我跟她不熟,二来我也不想看到云苏,三来我也不想跟十三飞骑一起,我拒绝了她,可她说她嫁给了云苏,她怕去了九王府会伤害杜莞丝,她不是为了我而留我,是为了杜莞丝,她说等去了京城,见过杜莞丝,我想离开就离开,没人拦我,你知道我很喜欢杜莞丝,韩廖又对杜莞丝做了那件事,我其实也很想去看看她,但因为当时的情况,我没法……”
话没说完,段萧就打断她,“所以,因为杜莞丝,你去了九王府?”
宋繁花低声道,“嗯。”
段萧问,“看到了?”
宋繁花道,“看到了。”
段萧问,“她情况怎么样?”
宋繁花蹙了蹙眉,语调悲伤地说,“不太好。”
段萧沉默着没说话,只把她往怀里搂紧,抚摸着她的发丝说,“应该不会太好,她一念痴心地要嫁给云苏,可云苏不要她,她等了云苏那么多年,却被韩廖劫了糊,如今,又要面临云苏娶秦暮雪的打击,大概会一蹶不振。”
宋繁花道,“杜莞丝怀孕了。”
段萧一怔,飞快地抱着她的双肩把她推开了怀抱,他看着她,不知是喜还是惊,声腔都是颤的,“啊?”
宋繁花道,“杜莞丝怀了韩廖的孩子。”
段萧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有听错后,忽地笑起来,他高兴地道,“韩廖这下子可不用再忧心了。”
这句话刚说完,宋繁花又道,“但是她打掉了,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养身子。”
段萧脸上的笑戛然一止,表情有片刻的凝滞,很快的,他脸上覆了一层冷,声腔也带了冷意,“她竟然敢!敢把韩廖的孩子拿掉!”
宋繁花不知道怎么就被刺激了,她变得非常激动,一把推开他,怒视着他说,“被自己不爱的男人睡了,又怀了不被祝福的孩子,就不该存在,拿掉是明智的。”
段萧道,“可那是韩廖的孩子。”
宋繁花道,“那又如何,杜莞丝又不爱他。”
段萧眉头一蹙,他好像记得宋繁花一直都在撮合韩廖和杜莞丝,从衡州开始她就在布局了,上次听到说韩廖睡了杜莞丝,她也是欣慰的,可这个时候怎么又站在杜莞丝那边打抱不平了?
段萧搞不明白,但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生命,而且韩廖那般爱她……”
话又没说完。
宋繁花异常激动地大吼,“就因为他爱,他就要把杜莞丝拉到地狱吗?”
段萧一怔,“你……”他抓住宋繁花的手臂,问她,“你怎么了?”
宋繁花甩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段萧又去抓她,抓到后才发现她此刻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段萧一惊,赶紧把她的手包裹住,放在怀里暖着,边暖边问她,“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希望韩廖与杜莞丝在一起吗?杜莞丝怀了韩廖的孩子,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他们会因为这个孩子在一起,一方面结束了杜莞丝的痛苦,一边面也结束了韩廖的相思,杜莞丝打掉孩子你不气愤吗?纵然她不喜欢韩廖,可到底这是一条生命,就算你不考虑韩廖,可依你善良的心性,知道杜莞丝杀了一个小生命,你定会责备她的,可如今,你的反应让我很不解。”
他伸手要支起宋繁花垂下去的头。
宋繁花一把扯开他温暖大掌的钳制,双手按住拼命蹦跳的额头青筋,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可她怎么能冷静?
她说的其实不是杜莞丝,而是她自己。
杜莞丝确实怀了韩廖的骨肉,而她……
宋繁花掩面哭起来,哭的那般伤心绝望,看的段萧的心一抽一抽的,他抱住她,心疼地轻哄着,“你别哭,我不说了就是,打就打了,没说她不对,也没说你不对。”他低头吻吻她的脸,又去轻啄她眼上的泪,“乖,不哭了。”
宋繁花也不想哭,不想掉泪,尤其不想在段萧面前哭,可她没办法控制,她没办法,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水珠一般,直刷刷地从天空上砸下来,砸在了衣服上地上,也砸在了段萧的心里,把他的心砸的鲜血淋漓,她是满脸的泪,他是满心的血,段萧见宋繁花哭的越来越凶,心越来越疼,他一边伸手擦,一边用嘴吻,一边又好话歹话恐吓的话说尽,哄着她。
最终,宋繁花的哭声歇了下来,抽噎地看着他。
段萧叹一声,看一眼她红起来的眼眶,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闷闷地说,“软软,不哭了,你再哭下去就是要我的命。”
宋繁花眼眶又湿了,她想,这都要你命了,往后你若知道了,那你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宋繁花忍着心底的刺痛,软糯地说,“抱抱我。”
段萧闻言一笑,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掳住,又双臂使力将她托起,大步往卧室走,进了门,段萧将宋繁花放在床上,低头去吻她,宋繁花想别开脸,可在段萧温柔似水的目光里终究没动,任他吻上自己。
段萧吻了很久,吻着吻着手就开始在她身上作乱。
宋繁花按住他的手,气息微喘地道,“我真的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段萧笑着松开手,支起身子看着她,眼神里密集着纵容与宠溺,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小鼻头,笑着说,“你睡吧。”
他拉开薄毯盖在她身上,看着她。
宋繁花道,“我都跟你说了,你把玉香放了。”
段萧道,“我会放了她的,你安心睡觉。”
宋繁花唔一声,身子往床内一翻,用背对着段萧,又拉紧了薄毯裹在身上,闭上眼睛,装睡。
段萧一直坐在床沿,安静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轻步地走出去,出去后,那脸上的笑倏地敛起,眉目里掩着极为阴沉的气息,他拉开门。
门外站着张三牙和沈九,二人听到开门声都往门口去看,看到段萧满身阴霾地站在那里,那身上沉黑的气息几乎把日月都要吞噬了,二人心中一惊。
张三牙问,“少爷,出什么事了?”
沈九挑了挑眉,往段萧身后看一眼,没看到宋繁花,就问,“少爷还没把你媳妇搞定啊?”
段萧抿着薄唇,走出来,将身后的门小声地关紧,他抬头看着松漠岭上空的天空,静默无声,很久之后他才收回视线,对沈九道,“去把无方他们喊回来,不必对玉香行刑了。”
沈九二话不多说,直接点头,“嗯”一声。
转身离开的时候,段萧又道,“喊了人后去书房,有事与你们说。”
沈九眯了一下眼,哦一声,走了。
段萧又对张三牙道,“去把段家军都叫到书房。”
张三牙咦一声,大概是对段萧这般郑重其事的命令十分的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应一声,下去喊人。
段萧在院中又小站了一会儿,离开前往身后的门上看一眼,最终,没再多留,走了。
段萧去书房,等段家军。
而在等段家军的这个时间段里,他写了一封信,信是给轩辕凌的,信写好后段萧叫回飞天猫,让天飞猫去传信,因为时间紧迫,轩辕王朝又与云王朝相隔甚远,段萧让飞天猫务必最迟在明天夜里就要把信送到轩辕凌手上。
飞天猫接了信,见段萧这般郑重命令,自然不敢耽搁,立马走了。
其实,轩辕凌是段萧最后的一步棋,这步棋之所以埋下来,是因为他也很懂未雨绸缪的道理,而又被埋在最后,那是因为段萧根本没打算用。
不管云苏有多强的势力,他都不惧怕。
之所以去云门,之所以去天壁山,之所以答应与秦陌比武,不是因为他想阻止云苏,而是他要摸清楚云门十三骑的真正实力。
秦陌手上握有问天剑,那么,他必是问鼎峰之人。
而很可能,他是问鼎峰的下一个传人。
问天剑不是一般的剑,它是有灵性的,不管是剑无涯还是在剑无涯之前的青锋,他们都是被问天剑选中进而能打开问天剑第二层冰鞘,真正唤醒问天剑的人。
所以,秦陌能拥有问天剑,那天他也确确实实打开了问天剑的第二层冰鞘,唤醒了问天剑,那么,他就是问天剑选中的继承人,既是问鼎峰的下一个掌门人,秦陌就不会参与到云王朝的战乱杀伐中去,他身负剑宗传人的重任,又担当云门十三飞骑的统领,自没办法二顾。
那么,要怎么办呢?
要么卸掉剑宗传人的重任,要么把云门十三飞骑带出云门,归另一个强大的人所有。
要卸掉剑宗传人的重任,得先找一个让问天剑认可的人,这个人可不好找,也许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
可能收服云门十三飞骑的人,就好找多了。
比如,云苏。
云苏能与秦暮雪交好,还能一交好就这么多年,大概不是单纯的朋友这般简单,而秦暮雪,身为云门秦府的二小姐,却去混迹江湖,怎么听就觉得不可能。
外界传言,秦暮雪去混迹江湖是没有得到秦陌的容许,曾一度把秦陌惹火了。
可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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