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萧没去云门之前,对这些事都没有多想,去了一趟云门之后,他就不得不多想了,由一想二,由二想三,最后所有的思路都清晰了。
十年前,或许更早之前,秦暮雪混迹江湖,不是去玩的,而是去找能力强大,可以收服十三飞骑的人。
然后,她选中了云苏。
而后来,秦陌为什么又弃了云苏,选了莫志诚,这就不知道了,秦陌当年不惜逼死莫志诚也定要让他娶秦暮雪的内幕怕不是因为玉裳那么简单。
那么,莫志诚死了,他的接班人没了,怎么办呢?
秦陌其实可以让十三飞骑中最强的人来当这个统领,但他没有,那就说明,要么这些十三飞骑中的人没一个是他看得上的,要么是他有别的想法,就是让云门十三骑走出云门,发挥出他们真正的作用。
而这一点儿,唯有云苏能给。
但云苏没要,十年前没要,十年后依旧没要。
秦陌没法,只能让自己去。
而秦陌这么急切,很可能是问鼎峰出了什么事,他得离开,得去问鼎峰,所以设计让云苏无法选择,只能走这一条路,娶秦暮雪,得云门十三骑,如此一来,云门十三骑有了新的天空,秦暮雪也有了心甘情愿的归宿,而云门十三骑,传承于秦,兵种奇绝,是古老帝王座下的飞骑,千百年后,又重新回到帝王座边,也算是一桩幸事。
那么,云苏明知道有了十三飞骑,一举就能拿下松漠岭,他却先回了京,这就很不符合逻辑了。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云苏要在京中大婚。
当然,是大婚,也是陷阱。
段萧想到这里,嘴角冷冷地勾起,闭着眼靠在椅背里,双手抱肩,手指在臂膀上很有节奏地打着拍子,他在全方位地思考云苏回京的用意,虽然他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云苏回京就是要给秦暮雪一个大婚之礼,却也不能把想法吊在这一根线上,或许还有别的,而若是大婚,这么一个好的时机,云苏定会猜到他会突袭,如今京中是空的,东西虎军驻扎在枫林凹,金虎符三军一出,东西虎军就没办法再去顾及京都,虽然京中有十三飞骑,可十三飞骑再神,那也是人。
而在段萧的棋盘上,有一个人还没来,那就是张施义。
张施义手中的兵,可是与段家军有着同等威名的黑军,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些士兵不同凡响,而黑军这个词也不是凭白无故地冒出来的,而是挣来的。
原来的衡州,黑军是兵种之首,段家军其次,岳家军第三,这三家的军队经常一起操练,被当时的衡州百姓们戏称为三贵军。
后来段宗铭战败后,这三家的兵都销声匿迹了,但其实,他们没死没走也没离开,只是在无人的地方磨练自己,提升自己。
张施义一直被段萧放在外面,一是保存实力,二是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战况,做出最有利的攻击策略。
原本段萧要实行内外夹击策略,就是把云苏引进松漠岭,实行内外包围,但张施义一直都没赶到京城,所以他就等,如今,十三飞骑既出了,这一策略就得改变,不然到时候没夹击到敌人,倒让自己埋坑填了自己,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了。
那么,松漠岭的这一棋局散了,要在哪里设局呢?京城!
段萧停住手上的动作,睁开眼。
眼刚睁开,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段萧往门口看过去,低声说,“进。”
无方走进来,夜辰走进来,沈九、夜不鸣、七非、张三牙、还有后面跟着的段家军,足足有一百人,全都跟了进来。
还好这里是城主府,书房够大,不然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段萧看着面前的人,对他们说,“我回来的那几天,已经对你们都说过云门十三骑的能力,他们的坐骑与寻常坐骑不同,他们训练的方式与寻常士兵练兵的方式不同,是以,造就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兵种优势,但既是人,就有弱点,我在天壁山破了司三的马兵,闯了慕程的龙阵,又捣毁了楚木的虎林,虽然剩下的人在这三人败倒之后消失了,但我能十分确信,十三飞骑的兵种,来源十二生肖,那么,想破他们,只要能找到十二生肖的相克之物,再进行排兵布阵,就必能攻克。”
他抬头看着众人说,“给你们二个时辰,去找突破之法。”
无方道,“十二生肖只是十二个兵种,还有一个兵种呢?”
段萧道,“那一个兵种是什么,我不知道。”
无方眉头一蹙。
沈九道,“没关系,能破一个是一个。”
七非道,“少爷既然破了马兵、龙阵和虎林,那这三种兵我们就不再畏惧了。”
段萧道,“理论上是这样,但云门飞骑能被人传的神乎邪神,必不会这般简单,所以,很可能下一次你们对上,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所以,别大意。”
七非道,“明白。”
张三牙咬着糖,笑着说,“能与传说中的最强兵种对战,想想都兴奋啊。”
夜辰抱臂看他,“你这么兴奋,要不,你去打头阵,反正你有天生护盾,到目前为止,你的护盾从没被人破过,我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十三兵种有没有那本事破了你的护盾。”
张三牙一噎。
七非附和着笑道,“这个想法不错。”
夜不鸣也道,“不错,可以去试一试。”
沈九也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十三兵种强,还是你的护盾强。”
无方也笑着应和,后面站着的那些段家军也起哄地应和,一时,整个书房都是点头说不错的声音,这声音几乎要把张三牙淹没了,他简直吓死了,在看到段萧竟然认真思索起来的样子时,他愁着脸冲到书桌前,冲段萧道,“少爷,你可别他们胡说,我一个人哪抵得过云门十三骑啊!”
段萧抬头看着他,笑着说,“可你的护盾又不是一个。”
张三牙脸一垮,“少爷!”
段萧道,“我让无方明天多给你准备点糖,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张三牙,“……”
无方接话道,“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少爷交给我就是,我保准买来的口味让他吃的舒爽。”
张三牙瞪着无方。
无方耸耸肩,一脸“这是少爷的吩咐,你难道想违抗”的表情。
张三牙愁死了,这就叫祸从口出。
段萧命令完事情,挥手让段家军走了,无方留下来,段萧又坐了一会儿,回卧室,他本想着宋繁花若没睡,喊她一起去找韩廖,可一进卧室,竟然发现宋繁花不见了。
段萧心一惊,飞快地走出来,大踏步地往宋明艳的院子里去了,结果,宋明艳也不在,他又去宋昭昭的院子,宋昭昭也不在,段萧想了想,去冬青的院子。
冬青倒是在,但宋繁花不在她这里,段萧一见宋繁花不在,转身就走,温千叶喊住他,“找宋繁花?”
段萧道,“嗯。”
温千叶说,“在风樱的院子里头,我刚从她院子里看完玉香回来。”
段萧眉头蹙蹙,没应话,走了。
宋繁花确实在风樱的院子里,而除了她外,风樱的院子里还围了很多人,左雪在给玉香看伤,本来韩稹的医术是最好的,但他是男子,玉香是女子,玉香伤的又不是衣服外面的地方,而是衣服里面的地方,一般打军棍都是木棍,可段家军中的军棍都是铁棍,玉香虽然有武力,可施打此军规的不是旁人,是段家军的人,还是无方、夜辰、七非、夜不鸣他们,可想而知,玉香伤的有多重。
风樱看着自己的娘被段萧打成这样,心里就把段萧记恨上了,因此,段萧一来她就没对他摆好脸色,他要进来看玉香的伤势,风樱拦住他,不让他进。
段萧瞅着她,没什么情绪地道,“不让我看你娘我便不看,我是来找软软的。”
风樱气急,“再怎么说我娘也是长辈,你怎么能说打就打?”
段萧道,“做错了事,不该处罚吗?”
风樱哼道,“是不是真做错了事,还是你借题发挥,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段萧道,“对,我很清楚,所以,她受的当之无愧。”
风樱一噎。
段萧又道,“她没护好主子,让主子遭了厄,却还想着隐瞒,打她几军棍已经很轻了,照我段家军的家法,她受了军棍若没死,还得受剔骨之痛,我看在软软的面上饶恕了她,你该偷着乐才是,还敢跑到我面上要说法,你要哪门子的说法?”
段萧说罢,面无表情地道,“让开。”
风樱被他无情的话和凛冽的气势横扫的下意识的就退后一步,这一步一退,段萧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还有听到了声音往门口走来的宋繁花。
段萧看一眼宋繁花,径自走进去,走到她身边后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卧室,但他没离开,就紧紧牵着宋繁花的手,站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还有几个人,玉香刚被抬回来那会儿,这个小院堆满了人,肖雄、肖璟、薛少阳、薛凌之、田家严、王朔等都来看过,看罢又都回去了,此刻不放心还留在院子里的,还有元丰、马怀燕、刘大刀、容楚,他们四个人是男人,不方便进内室,就留在了外面。
元丰、马怀燕看到玉香被打成那样,二人心中也有气,不想跟段萧说话,索性板着脸,不搭理他。
容楚倒是走过来,与段萧说着话。
说话其间,自然提到了他这一做法的不对之处,段萧没争辩,也没解释,只是拿起宋繁花的手把玩,垂下的睫毛长长地覆住了他眼内的阴森狠戾,玩了一会儿之后,他对容楚说,“做错了事就要罚。”
容楚道,“那也不用罚这么重,你那是把玉香往死里打。”
段萧道,“不痛她怎么长记性。”
容楚不解地看着他。
宋繁花抬起眼,虽然刚刚哭过,可此刻眼睛没有一点儿红肿之意,大概是用了药,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地望着他,望的段萧又痛又甜,她受了委屈,不愿意跟他讲,她怕他伤,怕他痛,可他更怕她痛,他刚刚逼问她,是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就猜到了。
那么多天没见,他想她,她也定然想他的,若是以往,城门口她看到了他,不等他伸手她就扑上来了,可这一次,她非但没扑,连他伸手她都视而不见,她抗拒他,不让他碰。
虽然因为他的强逼,他能碰她了,她却下意识的躲闪,僵硬,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反正他是发现了。
而这种反常的举止只说明一点儿,那就是,她在云门,被云苏碰过。
之前因为柳绍齐,在她的第一次的时候,她推开了他,虽然他当时很生气,可后来想想,那个时候她不是嫌恶他,她是嫌恶自己。
后来,她屡次被云苏骚扰,她越发滋生一种自己配上他的卑微感来。
她看着欢乐、调皮、对什么事都了然于心、运筹帷幄,其实,她很脆弱,因为脆弱,她怕失去。
她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她的第一次,她的爱,她的欢乐,她所知道的一切,她给了他所有,却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说容欣好,她说风樱好,那是因为她们身边没有蜂蝶,她们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沾染过,可她如何能知,他爱她,哪怕她沾染了数不尽的凌辱,他也爱她要她,他不爱她们,就算她们高洁如新,他也不屑一顾。
无非是被云苏睡过而已,她难以启口,他就不让她开这个口,她不愿意说,他就装傻不知道,最多是,他杀了那个男人。
段萧把宋繁花的手指拿到唇边吻了一下,也垂眸看着她,眼中没了阴森狠戾,蓄了一丝温柔浅笑,对她道,“不是说累了,怎么又跑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