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故事隐迷踪
世界在视线中一点点褪去颜色,眼前的画面先是摇摇欲坠,继而支离破碎。
再闻人声,只一句“过来坐”,声音不重,甚至初闻,有几分虚无缥缈的味道,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但足够将在半空忍受腰斩之刑的灵魂拉回现实。
沉沉压在身上的重量蓦然放轻,季辞一口上涌的鲜血总算咽了回去,连简简单单“我来吧“三个字也挟卷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欲盖弥章,在对上小周风萧萧易水寒的眼神时,李辞甚半调侃地来了一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而他,也是童叟无欺地想要多活几年。
而以顾意为代表的一拨人一而再再而三乐此不疲的触碰,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和阎王把酒言欢嘘寒问暖,季辞在内心默默念了句敬谢不敏,随后一脸平静地在顾意身侧平稳地坐下了。
顾意身上的味道是预料之中的干净,但干净得比季辞设想的更为透彻。方才浸泡在汗味之中的嗅觉系统舒展开来,就像一张揉紧了的面巾纸在一泓湖水中慢慢展开边边角角。
——那是一条种毫无防备的放松,这种情绪在季辞二十余岁的人生中都极为罕见。
若掐指细细算来,也不过寥寥三次。
人一卸下周身防备.就容易困意上涌。饶是季辞这种时时神经紧绷的人,也不例外。甚至,这困意来得分外汹涌——就像堰塞了许久的湖泊,一旦溃堤,便浩浩汤汤,再难收。
季辞负隅顽抗,与周公鏖战许久,终于决定缴械投降,败得一踏涂地。
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再睁眼,已是距地十万英尺。层云垒垒,一望无际。
云层之下,京都,一平米四十万的繁华地带,某医院,住院部。
张艳一套上白下黑休闲装,翘着二郎腿,靠在等侯区柔软座椅的椅背上,闲闲地嗑着瓜子。从她面前摊开的报纸上,堆积如乱葬岗的瓜子皮,大致能判断出她今天已经在这里消磨了不少时光。
那垫在木桌上的报纸早已泛黄卷边,粗糙的毛边纸上,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额头饱满,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长马尾,旁边的配文依稀可辨“青年才俊心理学家张艳”几字,很快也淹没在瓜子皮浪潮之下。
“小姐姐,拿了我的珍藏,就得给我干活呦。”
张艳顺着声音的来源缓缓垂下眼睑,对上一双标准的杏仁眼。
她轻巧地吐出一块瓜子皮,微微勾起唇角:“什么珍藏?你1982年的瓜子,还是1982年的报纸?”
那杏仁眼女子,穿着一身得体的护士服,笑容也是标准的职业化,却偏偏摆出一脸“嘤嘤嘤”的表情:“瓜子是我买的明天的早餐!”
张艳又吐出一块瓜子皮,毫不留情点评道:“早餐吃瓜子,恶习。明天带你去吃对面那家你早就想去的云吞店。”
杏仁眼女子:“……行,这个先不和你计较,那我的报纸呢!你居然拿它来垫瓜子壳!”
张艳:“哦,你说下面垫着那张?那版报纸你不是存了很多张吗?多少年前的报纸了,那个配文也真是沙雕得让我无力吐槽,有什么好看的?”她微微俯,拉近与杏仁眼女子的距离“再说,照片有真人好看吗?”
杏仁眼女子面无表情道:“没有。”顿了顿,她又道,“就算你拒不承认这是珍藏,你也得给我干活。”
张艳扬了扬细长入鬓的眉:“干什么?”
杏仁眼把别在自己身上的胸牌取下,一把塞到张艳手里:“别上,帮我值两分钟班,我去一下卫生间。”说罢,她优雅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后摆,便头也不回向医院大门口走去。
张艳:“……”卫生间不是这个方向吧。
腹诽归腹诽,毕竟相识多年,对方的性子她也摸了个大概。既然是对方不想多说,她也并不多过问。
……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张艳漫不经心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微微一怔。
“季辞?”
“张医生。”
“你不是去西南了?怎么会在这?莫不是学了什么日行千里的缩地术?”
季辞三言两语交代完情况,在秦艳频频点头的空档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张医生又是为何在这里?”
张艳:“……啊?我兼职来着。”
季辞脸上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这份兼职要求真高。”面对对方一脸不解的神色,他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还必须用假名的吗?”
张艳低头看着胸牌上三个赫然醒目的大字“祝小小”,一时无言。
片刻,她咬牙切齿道:“几日不见,还学会揶揄我了?跟谁学的啊!”
季辞轻咳一声,道:“……无谁。”
张艳饶有兴致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那就是有谁了。”
她将一根手指压上自己的下唇:“让我来猜猜,是哪家娇蛮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继续道“西南那种民风淳朴的地区,山清水秀养出的小姑娘,定是十二分的热情开朗,最能敲动你这种小冰块的心弦。”
张艳突然拍桌子,俯身前倾:“哦,我知道了!”
季辞下意识地噌噌后退两步。
这后退并不是缘自惊吓,毕竟季辞已经是表里如一的稳;亦不是缘自所谓的安全距离,毕竟张艳是目前唯一能将手搭上他肩头十分钟而不会被他过肩摔的人。
只是那一瞬间,张艳眼中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魂。这种眼神,季辞在学校女生脸上见过。实际经验告诉他,在看到这种危险信号时迅速远离现场!否则,就算你是不明真相喝水吃瓜吃饼啃鸡腿群众,也会瞬间被一拥而上的人潮挤进包围圈。随后,就是令他窒息的摩肩接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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