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提前出去了。她回去太晚了,傅与乔没准会怀疑她。
汽车开到傅公馆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杜加林和五姨娘简单告了别之后回到了住处。
她回去的时候,客厅的灯是开着的,就在她准备悄悄关灯上楼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阿妮你去哪儿了?”
“小翠没和你说么?我去陪五姨娘去参加一个宴会。念之,时间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杜加林准备继续上楼。
“参加陆家的宴会么?”
“哦,那家好像姓陆。”杜加林揣着明白装糊涂。
“阿妮,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对我诚实些。”
“好吧,我去参加的是陆小姐的生日party。”杜加林只好从楼梯口又绕回到了沙发上,她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咖啡壶,便讨好地说,“念之,晚上如果没工作的话,就不要喝咖啡了,不利于睡眠。”
“念之,我很感激你肯在客厅等我回来,下回我参加聚会一定不回来得这么晚。”见傅少爷还沉默,她一边绞着手指头,一边试图避重就轻。
傅与乔从桌子上的香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杜加林马上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在盒上摩擦,火柴点燃的那一刻发出刺啦的一声响,发出蓝色的荧光,然后她凑过去去给他点燃香烟。
自从她在影戏场里闻见烟味犯咳嗽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她自然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的。他对陆小姐十分不喜,这份不喜并未随着陆小姐放弃他而改变。从他的立场看,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亲眷与姓陆的扯上关系。如果他俩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她自然愿意与他同进退,但他们明显不是,她并没有厌恶陆小姐的立场。
可谁叫她拿了他的钱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念之,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密斯陆邀请我去,如果我不去的话,显着咱们怕了她。咱们有什么可怕她的?”
“这么看来,你还是为我牺牲了。”
“那都是我情愿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事儿。你知道我穿这高跟鞋脚有多疼么?脚都磨破皮了。可我为了你,我也不能穿平底鞋,我不能低她一头不是。”
“阿妮真是为我付出良多啊。”傅与乔这话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谁叫我乐意呢?”杜加林看着他谄媚地笑,露出两颗兔牙。
“你这衣服?”
“新做的,我自己穿什么倒无所谓,我不能丢你的脸。”
“你下次别这么穿了?”
“不好看?”
傅与乔沉默了一会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他要走,杜加林也准备站起来。孰料她还没起身,傅少爷便回头对她说了俩字,“坐着!”
杜加林想,我可够伏低做小了,您少爷还没完没了了。我这是承着你的情,愿意哄着你,我可不是怕你。
不一会儿,傅与乔来到她身边,手里拿着碘酒棉签,和一双看不出男式还是女式的拖鞋。
“你倒是脱啊!”
“我鞋穿了半天了,可能有味儿,不劳你大驾。”
“你不会以为我要给你……”傅与乔咬了咬嘴唇,用手指头刮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想得美!”
说完他把碘酒棉签塞到她手里,转身上了楼,留杜加林一人在那儿惭愧。
杜加林的脚确实磨破了,她这双脚穿最小码的高跟鞋都富裕,搁上垫子也不管用,还是给磨破了。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个高个子,脚也不小,绝大多数时间都穿平底鞋,没想到回到民国还得受这洋罪。
我倒想得美,她哪里敢想得美!其实这么看,他对她倒也不坏。看在他给她拿拖鞋的份上,她决定离婚也不管他要赡养费了。她要自食其力,努力赚钱,把他给她花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她。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什么时候能赚到钱呢?
擦完碘酒后,杜加林穿着拖鞋提着高跟鞋上了楼,她本来困得紧,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时装店必须得赶紧招人了。
现在的时装店还只存留在她的名片上,没有裁缝,没有伙计,连做衣服的工具都没有。她得赶快开店,万一有人找她来做衣服,看见这幅店面,还不以为她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