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赶到萧府时,哥舒瑀已策马扬鞭在府外等候许久了。
“你的伤如何?”
“无碍。”
萧望道,“可知晓念儿是被何人掳走的?目的又是为何?”
“尚不知晓。”
哥舒瑀将不日前遗落在府内的玉箫递予他,“那人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所言,要你一人去赎。”
“语兰呢?”
“她昨夜一直在宫中,尚不知此事。”
“暂时先瞒着也好,也多派人去祠堂保护好老夫人,此事,怕是不好对付。”
“你知晓是何人所为?”
“恩。”
萧望应了一声,扬鞭道,“边走边说吧。”
大雨初歇,路面上仍有些积水不散。
骏马奔驰,长风卷起两人的衣袍,一墨一白,就宛若多年前两个情同手足的明亮少年,从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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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停在长安城郊的一处破败院落前。
萧望说服了仍是担忧的哥舒瑀,便独自入府。
进入空无一人的前厅,再在屏风后极隐蔽之地按下机关后,才辗转走入暗室。
四年,他已有整整四年未踏足此地了。
几十牌位层层立于桌上,灵前却无任何可祭拜的香火果品,有的只是蛀虫啃咬过得痕迹和死一般腐朽的霉味。
萧望握拳,重重闭上了眼。
“跪下!”
耳边是那久违了的,真正来自暗夜鬼魅的声音。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跪在了那一排灵位之前。
“你可还记得这些牌位上供奉的都是何人?”
乌黑的眸一行行,一列列扫过,“母后,舅父,还有我大周皇室一脉的族臣。”
“你可还记得曾经的誓言?”
“有生之年,灭隋狗,复大周。”
“好一个灭隋狗,复大周!”铜面冷声开口,“我还以为我们的大周天子心中除了女色再容不下其他了呢,那个女人把你的魂都勾走了,是不是,啊?”
“师傅......”
“不要叫我师傅!”
滚烫的茶杯重重摔在男人的额上,尖锐的碎片划破了他的眉心,嫣红的血痕顺着眼角滑下,死一般的沉寂。
萧望未吭一声,挺拔的身躯甚至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若非我今日将萧府那小丫头带走,你还会来见我?你还肯对那些为你而死的族人牌位再低一次头吗?在你心里可还有灭族之痛,可还有复国之念?”
铜面重重开口,“我赠你面具,授你武艺,是为了帮你报你宇文皇室的血海深仇!可这些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难道你忘了你父皇是如何早逝?你已完全忘了为师告诉你的话了吗?!”
“师傅......”
萧望沉下声道,“是衍儿辜负了您的信任,可这一切的是非曲直都与念儿无关,求您放了她。”
“哼!”那人背过身去,铜面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事是与她无关,不过却与她那父亲脱不了干系!”
“您说什么?”
“汉王杨谅起兵并州,欺新君初登大宝,根基不稳,意图谋反,这一仗输赢难定。哥舒瑀手握重兵,又是当朝驸马,一振臂当是千呼百应。由他来做我方内应,必当万无一失。”
杨谅?是杨坚的幼子,那驻守并州的汉王杨谅?
可为何这连朝廷都未收到的消息,他倒是先知晓了?莫不是......
“您,已和杨谅合谋......?”
“没错!”
铜面冷声道,“杨谅自小受杨素宠溺,不识善恶凶险,识人分人的本事更是不敌杨广分毫。若你入他麾下,定能取其信任,他日夺取帝位,你我再来个里应外合。大周复国,必将指日可待!”
萧望不语,他也深知如何言语也劝不了那人半句。
顿了顿,他重新开口,“徒儿会认真筹谋此事,不知现下师傅可否让我带念儿走了?”
“呵......”
铜面冷笑出声,“你在把为师当做傻子愚弄吗?”尖锐的声音宛若刀割般刺破肌肤,直让人不寒而栗。他点了两下手指,暗室上方骤然降下一只铁笼,小小的女孩趴在冰凉的硬铁上,粉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失措。
“念儿!”
“叔叔,叔叔......”
小丫头的脸上仍有半干的泪痕,她颤着小掌向萧望够去,却又被阻隔在铁栏之内。
“呜......念儿怕,念儿要娘,要爹爹......”
“师傅。”萧望向前一步,重重捏紧了拳头,“请您放了她。”
他开口,虽是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仍旧有几分冷硬的意味。
面具下阴鸷的双眸静静扫过面前那薄唇紧抿的男子,铜面竟是恍惚了几分。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年里究竟有何不同了。难道一个萧瑾苏,一个哥舒瑀,便可完完全全的改了他的性子么?
他有多不容易,才将曾经那单纯良善的幼帝扶持到如今的高位。复仇之路荆棘密布,满是血腥,所谓的情感和良知只会徒增痛苦。曾经的宣帝便是因为后宫女子而先失性命,再负天下,他绝不允许衍儿再重蹈覆辙,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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