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澜目送重翼出了房门,就再站不住,顺着桌脚滑坐在地上。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张喜进来服侍,见状慌忙扶他床上躺下,焦急询问。
容澜摆手:“我有点热,地上凉快而已。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他轻飘飘、软棉无力的教训显然没什么威慑力,张喜变得更加大惊小怪起来:“啊!公子!您身上怎么这么烫?!王太医!王太医!”
张喜隔着严冬厚衣竟仍能感受到容澜身上灼人的热气,王褚风匆匆走进屋子,只一眼就抱怨道:“容公子,您几时烧的,怎的不告诉老夫?还要这奴才阻挡老夫看诊?”他说着卷起容澜的衣袖,行针驱热。
容澜浑身无力,微阖眼睑,声音虚浮:“前天下午烧的,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兴师动众告诉你。”
王太医气急:“发热乃是险症,拖延了是要人命的!”
“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容澜不耐,撑着口气拔了王褚风插在他胳膊上的针,“张喜,扶我上马车,我要回京。”
“啊?”张喜大张着嘴,愣愣问:“公子不是要游历山水吗?”
王褚风扶额:“寒冬腊月的游什么山水?你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真假话听不出来?”
容澜也哭笑不得,只是他此刻真的没有精力去嘲笑别人,伸手抓住床沿自己坐起来:“王太医,路上再给我瞧吧。”
王褚风皱眉:“容公子这身体…何事着急非要此时上路?你不是已经推脱了缘由,打算养病吗?”
容澜扶上张喜肩头:“快过年了,我想和家人一起,你们也别被我拖累,误了团圆。”
王褚风收了药箱,抬眼瞧着身前扶着一个小公公缓缓走远的年轻人,忽然觉得有点心疼,旁人不知,他身为这年轻人的主治大夫却是清楚万分,那一身的病痛折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也不明白这么年少的孩子是凭借什么一个人熬住,竟还瞒天过海,装得全天下都以为他不过寻常体弱,甚至还能挑灯夜熬完成那么繁复的工作。
王褚风摇摇头,由衷觉得容澜如今还走得动路堪称医届奇迹!
容澜的马车一路行驶地并不慢,而且称得上快,原因无他,容澜病得不轻,所需珍奇药材非要在皇宫宝库才有得寻。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能也有,只是千羽山庄比之京城更远,恐怕来不及。
容澜卧在车里的软塌上,头脑昏沉,却是醒着。自从心口开始隐隐发疼,他想要安安静静昏睡就成了奢望。
以前他觉得这是游戏,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按照游戏规则他应该不那么容易死,睡觉回血什么的都是标准流程。
可他好像悲催的记起来,他有先心病,虽然不严重,也早在幼儿园不怎么记事的年纪便治好了,二十年来他就是正常健康的人,以至于他几乎都不记得他还有过大病手术的经历。
很低概率会复发,但万一呢?
万一现实世界里他的心脏真的开始出现问题,那可不妙。他要赶紧回去才行,不能再抱着游戏人间,哦不对,是游戏“游戏”的态度拖延下去了。
那颗什么蛰甘草的功效似乎也不那么管用,他整日不说喝药,就是喝水吃粥也觉得胃疼想吐。
玩个游戏而已,他居然几乎日日像是快死了一样难受,真是玩够了!
容澜正心烦意乱,马车忽然一个急刹,将他甩到车门边。
“公子!快跑!快跑!”张喜的声音从车前飞速绕到车后。
车门“碰”地被人打开,风雪呼啸着吹了容澜一脸。
白皑皑的雪地里,张喜趴在上面,身旁殷红的血格外刺眼。
“公子!快……”张喜费力抬头,话说半句头便又垂下,然后再没有动。
王褚风也在马车里,他急急跳下车,去看张喜,瞬间两柄刀架上他的脖子。
远处打斗声越来越响,容澜久久盯着张喜的尸体胃里阵阵翻腾。
这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死人,淇县那么多尸体从雪下面挖出来,再往前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可这是第一个临死前与他说话的人,是第一个临死还记挂他的人,这种感觉很奇特,让容澜一瞬间悲从中来,不是自胃里,而是由心里,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