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籽坞少子（二）

    每月初七与廿十七人们会到籽坞的三、四道巷赶集。这是南阳城没有的光景，摊贩推着摆满新鲜当季瓜果的车来到小巷，巷口的东西总要卖得快一点，巷子中间的瓜果总要卖得便宜一些，十钱的小油菜够思齐一家吃大半个月，三钱能买两个又香又红的大苹果。

    “一钱不要了。”摊主拿过两贯钱。

    “这个今天早上我刚摘的，您拿回去尝尝，好吃下回来买。”

    除了蔬菜瓜果、猪牛羊肉也是每月初七会照例出现在推车上，去晚了就要等下次赶集或者跑到六道巷的商铺才能买到了；堆满日常用品和玩具的小推车及地摊穿插在瓜果中间，卖布料的地方总是挤满了小孩儿。

    思齐回来的这段时间赶上了三次籽坞的市集，她每一次都是一大早就拉着思贤，跟着爷爷拎着篓子从主街的房子跑到集市上去了，每回都还没走到巷子的一半，背篓和竹篓里就放满了两姐妹喜欢吃的东西。

    思齐回来以后的最后一次赶集是冬月初七，虽然不比春节前的集市种类多，但这新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若想挨个摊子细细地逛一逛，好好对比一下几家的瓜果，至少也要花上个两三个时辰。正好那天碰上了冬至。

    “思贤快起来！”

    “嘛呀！哎呀！别拽我！”

    天还没亮，思齐就把妹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给她背上小背篓，一家老少三人就出家门了。

    “柿子你回头拿些回南阳吧。”

    “没事儿，南阳有，放着你和思贤在家吃吧。”

    “地瓜多买点儿，你喜欢吃。”现在还在邬里务农的多是有些年纪的叔叔了，最年轻的便是在这推车卖地瓜的良叔了，他前两天刚刚过了三十九岁的生辰。

    “不用，爷，南阳都有。”

    “甘蕉你带两把走吧，这还绿着呢，你到南阳刚好能吃。”思齐爷爷拎起一把甘蕉，一脸祥和。

    思齐看到爷爷的脸上和手上又多了一点褐色的斑，黝黑的手上布满皱纹，指尖沿着粉红色的地方往外留出了一点点白色的指甲，思齐给绣的荷包坠在他的袄边。

    “不……嗯好，我带回南阳吃。”

    思齐爷爷每走两步就回头嘱托思齐多买点儿回南阳吃的。巷子里人头攒动，有互相搀扶，佝偻着腰过来买菜的老奶奶们；也有拄着拐，领着孙子出来凑热闹的老爷爷。思齐爷爷虽然快到花甲之年了，但腿脚还很利索，一不留神便把思齐姐俩甩在了身后。

    爷爷走到卖布匹的摊子上，摸遍了所有的布料，最后挑出了一匹深蓝浅蓝相间，带有鹿踏彩云暗纹的布料：“这个回头找你玲姨做个褶裙肯定好看。”

    “这个就做个竖领对襟袄吧。”爷爷又选了一匹象牙白色的布料。

    思贤上回缠着爷爷买的料子还没做成衣服，这次便准备一道做了。思齐正拿出荷包准备付钱，爷爷一抬手就把思齐的荷包摁了回去，取下自己的荷包，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叠的四四方方却鼓鼓囊囊的鹅黄色手绢，里面包着一串旧铜钱和两块银元。

    回到家，思齐就和爷爷开始收拾刚买回来的羊肉和鲫鱼，准备炖汤喝。爷爷帮思齐把羊肉剁成块，刮完鱼鳞，处理好鱼的内脏后，就在旁边和思贤一起包韭菜猪肉馅儿饺子了。

    “姐，你干嘛呢？”

    “泡羊肉呢，还得泡上半个时辰”思齐把剁好块的羊肉放入盆中，舀上适量的清水，“你要是闲得慌，过来把鲫鱼用盐腌上。”

    待羊肉的血水泡出来以后，思齐把羊肉洗净再倒入适量水，放入姜片、葱段一起煮至羊肉的纹路鼓起，微微打褶泛白之后，将它捞出备用。思齐随即另起一锅将鱼煎至两面金黄之后盛出，再直接往锅里放入羊肉，待炒至微焦时，倒入鲫鱼、葱、姜、开水慢炖半个时辰；再放入萝卜接着炖上半柱香的时间，等鱼肉的鲜气混合着羊肉的香味从锅盖缝隙中溜出的时候，思齐便撒上香菜，关火，将汤盛到绘着鲤鱼的大瓷碗中。

    以前每到冬天，思齐就会在家里做这道汤来喝，尽管已经做了三四年，但依旧做不出她奶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