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线光亮,便箭似的冲了出去,直到半个多时辰后才捧着一个又长又宽的黑釉方盘出现在被拆得只剩两根柱的大门口。
一阵饭菜的香味挟在空气里未散的寒意中飘来。
少女将托盘举在胸前,而上面堆砌着的食物简直不由让人怀疑,这样一双看似并不壮硕的手臂中,蕴藏了多大的力量。
王长明极有风度地上前接过托盘,落在手里果然不轻。
带着食物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皮蛋瘦肉粥,红豆百合粥,生滚鱼片粥。”
“煎饺,蒸饺,豆沙包,汤包,豆浆,羊奶……”
还没等王长明机器般一菜一顿地报完菜名,就看见院里原本空荡荡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张黑漆漆的桌案,上面各放了一片不知从那棵倒霉树上摘来的枫叶,金灿灿红通通的,上面还挂着清晨未散的薄雾。
卞识微一听见动静,那几盆被他不知移了多少次的盆栽终于安对了地方,兴冲冲地甩着还没擦干的两只大手走过来,又仿佛突然想起自己学了十五年的礼节似的,规规矩矩坐到席上,轻咳一声看向王长明:“长明兄,宾朋俱已落座,可否开席?”
两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过来,王长明一时想到自己家中那些一双手都数不完的弟弟妹妹们,目光从崭新的牙箸上擦过:“请用。”
事实证明,头一天见面时的预感是正确的,卞霞和卞识微虽非兄妹,让人不省心的劲却是如出一辙。
一个什么也不挑,啃一口包子又喝一口粥,没一会儿再用蒸饺蘸着豆浆细细品尝,将韭菜盒子用牙箸拆开,慢条斯理地分辨着里面的馅儿来自哪些个天南海北。
另一个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包子只吃馅儿,锅盔不吃边儿,芹菜包子里的芹菜茎被挑得像一桩惨案,剥得仔仔细细的鸡蛋壳里坐了个没皮的鸡蛋黄。
偏生这小姑娘找猫逗狗地把自己面前的早食戏了个遍,若忽略了那能吵到人眼睛的速度,行动举止竟然都是端方规矩的,宛若各世家贵女小姐们学行走礼仪时的模子。
卞识微毕竟只是凡人,一晚上没睡,脸色难看得像根被晒干的丝瓜,美滋滋用了一顿早饭后,再也没精神做别的,进屋前还嚷嚷着说要一同下山去采买些屋里用的,结果一跨进屋里就没声了,王长明进去一看,隐约从屏风后瞧见一个屁股撅着,原来是抱着枕头一倒就睡着了。
下山的一路上卞霞向他讲述着在黄金台这座峰上的所见,无一不细致,只是方向上模模糊糊,像拼错了的图画。
话虽然多,但也不吵人。说完了就乖乖闭上嘴,又恢复成初见时那副冷清神态,但若再仔细些,就能发现她眼神始终涣散着,心思已经往别处去了。
“既然黄金台不生炊火,最近的碧落峰又得费传送阵,不如我们自己修灶生火,再引些能吃的清水过来,这样若忙起来时,好歹也能自己弄些东西吃。”王长明已在心里敲定主意。
许仙仙的眼睛亮了一霎:“我喜欢做饭。”
王长明冲她一笑:“那很好啊。”
可惜等他后来明白过来喜欢并非擅长时,脸上的笑容便勉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