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老了,耄耋之年的秦知平虽然不昏不瞎,但毕竟心软了。
同样是疏于管教,秦家的长子秦以煦温文尔雅、才学显赫,次子次女虽不出挑也称得上是文武皆通。唯独这个侧室生的幺子秦纵,叫他见识短浅的母亲娇着惯着,家中奴仆任意打杀,养得一身纨绔气不说还是暴戾之徒,最爱斗殴虐杀。
可惜秦家的关系甚是复杂,竟没人能管他。
自元禄三十五年后,秦知平就突然痴迷于佛法,自言平生杀戮罪孽深重,说什么也不肯在家,偏偏要捐了百两黄金,拜到西北的灵开寺主持缘空师父门下做个关门弟子。
自此算是遁入空门七载有余。
可惜他撒手一个不管,后面的事情就多了。
秦以煦原本也是神都弘文馆的直学士,教授生徒俱是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
学士们大多如秦以煦般性情温雅,循循善诱。奈何学生出身贵族,不专经业,在太学考试中表现极差。
弘文馆乃是商鼎皇帝江景行在赢得七王之争后,即位后第二月就组建的官署。组建它的初始目的便在于“引礼度而成典则,畅文辞而咏风雅”,既为国家藏书,又为招贤纳士。
弘文馆荟萃人才,聚集天下名流。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就连如今的右相苏合、云麾将军叶袖禾、西北营大将军李潇檀,也都是由弘文馆选拔而来。
皇帝也曾自言“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
奈何不过二十年后,这弘文馆便染了些贵胄的风气,贵族子弟懒怠攀比、卖弄才学成风,平民又是难以入馆。学子大多不擅经史书法,在太学考试愈发荒唐。终于在一次春闱后,受右相苏合建议,皇帝将弘文馆并入碧云天,成为碧云天最特殊的第十二道护法宗门,也算是将藏书对外半开放。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入碧云天后不久,秦以煦就在一次修禊中为妖兽所伤,腿给瘸了。这事到大不小,秦以煦却坚持道“姿态失礼不庄不正,难为师表”,从此请辞回乡,专经蜀地丝绸布匹的商事,七八年便坐上了益州商会会长的位子,自此在益州的地位稳如磐石。
秦纵尚未成年,没给他分出府去。家里兄姐都是异母,大哥大姐年逾半百,二哥也过而立之年,都是自己有打算的。他最小,却长得最歪。等兄长父亲想起来要管教的时候,早不知道歪成什么鬼样子了。
大兄最好说话,与他讲道理。秦纵就左耳进右耳出,打太极一般与他大兄扯嘴皮子。秦知平老来心软,每每厉声斥责,秦纵就利用起老将军对家人的亏欠,拿他死了的亲娘说事。
这样一来,总归秦府不差钱,豢养几个奴仆供他玩乐打杀也是有的。老将军皈依佛家之后,大会长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盛,无暇顾他。秦纵于是更加放纵。苦主不少,大多却都能用钱摆平。毕竟这秦家幺子还有个难得的底线,喜欢的就买来,只玩付过钱买下的,不管是买的是时辰还是人。
这样一来,倒也没触犯律令,又有谁敢拿他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