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及至听了男人温沉话语,沈沅方睁开了已然蕴满了泪水盈盈美目。
陆之昀已然坐在了床侧,身上还穿着那袭峻整绯袍公服,正动作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
入春后,京师雨也格得多了些。
槛窗雷声也愈来愈大,振聋发聩,仿若这天都要被它们劈得塌陷一块。
沈沅知道自己生产日子不远了,也就在这一两日,如果她生产时,天爷还是不给面子,她若逢上难产,能做出一些取舍了。
思及此,沈沅虚弱无地缩在男人怀里,趁着雷声暂罄,对男人嘱咐道:“官人,在生产那日,妾身如果真遇了什么事,还请您,一定要先保孩子……”
话还未说完整,听“轰隆隆——”数道巨响。
窗电嗔雷鸣,刺目裂缺亦于遽然间,将沈沅稍显昏暗闺房照亮。
沈沅仰首着陆之昀冷毅英俊面庞时,男人那双深邃凤目,竟是稍显震颤地阔了起来。
陆之昀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惨痛回忆,虽然仍用双臂抱着她,面容似是僵住了。
伴着滔滔不绝雷声,沈沅适说那句话,亦突然唤起了陆之昀最深处记忆。
他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诡异画面,沈沅在那画面中,穿着华贵皇后翟衣,是那衣裙被鲜血浸染了大片,她则奄奄一息地躺在了他怀里,喃声央求道:“陛下…季卿…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先救我们孩子。”
而他面前沈沅,柔声唤了他数次官人,陆之昀一次都没有听。
眼着骤雨将停,天际也终于有了些放晴迹象,沈沅陆之昀仍深深地陷于自己思绪中,并未回过神来。
故而沈沅得用纤捧起了男人面庞,亦探寻似地用柔唇去轻轻地啄他下巴,嗓音温柔地唤道:“官人…官人,您在想些什么?您一妾身好不好?”
话落,陆之昀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来,眉目亦比平日更冷峻了些。
天已放晴,他动作小心地将沈沅放在了床上后,在她诧异注视下,淡声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要出府一趟,你好好歇息,我尽快回来陪你。”
***
公府马车正往法华寺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地方后,江卓为陆之昀掀开了车帷时,男人面『色』有些发阴。
江卓不知陆之昀突然不悦缘由,他在下了马车后,阔步进了寺院,径直往念空平日接香客寮房走了过去。
寮房内,斑驳矮案上已然摆上了两盏清茶。
陆之昀气场凌厉地推门而入时,念空将单掌立起,并没有向他面庞,先他开口道:“大人,您终于想起来了。”
话落,陆之昀面『色』沉冷地坐在了矮案一侧。
原来前世他做那场韶园幻梦,并不仅仅是一个梦境。
而是他第一世真实经历。
第二世那个梦境给了陆之昀启示,所以上一世他并没有对沈沅采取强势且极端段。
上一世他,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犹豫不决,再次失去了沈沅。
沈沅下场依旧是凄惨离世,竟还比她第一世时死得更早了。
思及此,陆之昀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颤,还算平静地问道:“那沈沅呢?她会不会…想起来我前世对她做那些事?”
念空回道:“这个真不好说,不过现在最紧要,不是沈沅会不会想起来她第一世记忆,而是你们即将要迎来这个孩子。”
陆之昀不解地问:“孩子怎么了?”
他亦于这时想起,前世他曾同沈沅有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亦是他们长子,名唤陆朔熙。
她和沈沅第二个孩子,则是个刚刚成形女婴。
是这个小女儿,没有平安地来到人世。
念空嗓音也严肃了几分,言辞恳切地回道:“你长子陆朔熙在八岁时失去了母亲,你也因为沈沅离世而过于悲痛,疏于对他管教。”
“大人有帝运原因,你现在也应该清楚了,因为你在第一世时,确实是做了皇帝。后来等你驾崩后,你儿子也顺成章地就继承了皇位,成为了新君。”
“亲父冷漠,再加上幼年丧母经历,让陆朔熙心灵受到了摧残,再加之他本就是天生反骨,登基后不久成为了残暴不仁暴君。”
“陆朔熙最喜欢拨人皮做灯笼,自己宠妃说错了一句话,就要命御厨用她肉来入菜,还要将她肉分给他妃嫔用下。但你给你长子打下基业稳固,再加上他本就是个喜欢穷兵黩武君,周围国家都惧怕你们建立那个朝代,他甚至将鞑靼属地都收为己有。是陆朔熙不重内政,你们这个国家,也是四代而亡,中原亦随之四分五裂,各处亦是哀鸿遍野,百姓也都活在了疾苦之中。”
陆之昀沉默地听着念空讲述,也自是没能料到,前世在他去世后,陆朔熙这小子竟是能做出这么些个惨无人道事情来。
他指骨分明大掌道颇重地捏住了呈着茶水木碗,淡声回道:“前世这个时候,沈沅并没有怀上我孩子,所以她这一胎,也不一定就是陆朔熙这个小子。”
念空摇首回道:“不,这一切都不好说,有能在这一世,陆朔熙还是会成为你孩子。”
陆之昀缄默不语地掀开了眼帘,了念空一眼。
听念空又嘱咐道:“如果沈沅这胎,还是陆朔熙,万望大人一定要在他幼年时期就将他教育好,万万不能再让他童年不幸。不然就算你已经放弃了帝运,你儿子头有反骨,骨子里还潜藏着残忍嗜杀一面,又同你一样,拥有着极旺气运,他早晚会成为这人世间一个祸害。”
“陆朔熙暴戾不仁同陆大人您是脱不开干系,贫僧恳切地希望,陆大人这一世,能尽到一个父亲责任。”
待陆之昀寮房走出后,京师天虽然放了晴,男人神情是略显阴鸷。
江卓不明所以,听陆之昀低声命道:“回公府。”
江卓刚要应是,听身后竟是传来了江丰急切声音:“公爷!公爷,夫人要生了,您快回府吧!”
***
陆之昀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回公府后,得知了沈沅已经为他平安产下了一子消息。
时近黄昏,诸景风柔日薄,空气中亦弥漫着雨后清新湿『潮』,四溢于天际上晚霞和曦光也格明媚动人,大有祥瑞之兆。
陆之昀急步进了产房后,沈沅已然沉沉地睡下了,美人儿那张柔美芙蓉面上,显『露』是难能安恬之『色』。
稳婆并未离开产房,陆之昀至此,还恭声将沈沅生产过程同陆之昀描述陆一番:“老婆子我给『妇』人接生了这么多年,夫人这次,算是最顺了,小世子快就他娘亲肚子里出来了,夫人也没遭什么罪。”
陆之昀眼眸并未离开沈沅片刻,淡声回了那稳婆一个字:“赏。”
稳婆面容显『露』了几分喜『色』,她道了句多谢公爷,陆之昀满门心思都放在了沈沅身上,还提醒男人了一句:“公爷,小世子被碧梧姑娘抱着呢,您不去一眼吗?”
陆之昀听着稳婆话,倏地想起,在前世时,陆朔熙这小子他母亲折腾了个半死。
这胎既是生得这么顺遂,那应当就不会是他。
他也就少了件麻烦事,不会再有个暴君儿子。
思及此,陆之昀决意还是去他和沈沅孩子。
如念空所言,前世他确实没将陆朔熙放在心上过,甚至连他胳膊上有颗小痣事,都是他亲娘沈沅告诉他。
陆之昀碧梧怀里接过了软小婴孩后,立即用大将襁褓中那小胳膊轻轻地翻了个面。
镇国公这一举动,着实稳婆吓了一跳。
且陆之昀指骨分明大充斥着量感,旁人在眼中,都怕他会将小婴儿那臂掰断。
“公爷…小世子刚出世没多久,不能就这么掰他胳膊啊!”
稳婆话音甫落,陆之昀微垂着鸦睫,他了小世子腕上存着那颗黑痣后,锋眉立即蹙了几分。
待将孩子又交给了碧梧后,陆之昀沉着眉眼,自言自语似低声道了句:“怎么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