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芸娘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卜芸娘,你少来这一套,凶手就是你和白世凡那小子,杀人的地点是古庙附近的林子,有人目击。”
“噢!目击者是谁?”卜芸娘若无其事。
“你不必知道。”
“那你就别问我!”
“非问不可,你承不承认是杀人者?”
“不承认!”
“就会要你承认……”
“姚子丹,难道你敢对我动手?”
暗中的古凌风心中一动。
原来“鬼脸人”的真名实姓是姚子丹,这和他的真面目一样,江湖上没几人知道。
“为什么不敢?”
“你忘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到底承不承认?”脚步朝前一挪。
“不承认。”
“好!”鬼脸人的手爪扬了起来,道:“我会要你承认,而且是来不及地承认。”脚步再挪,已够上出手的距离。
“且慢!”
卜芸娘抬了抬手。
“你愿意照实说了?”
“我承认杀人,但不承认是凶手。”
“这话怎么说?”
“执行命令!”四个字,非常有力。
“鬼脸人”怔了片刻,他的手爪仍然扬着。
“只要你承认就行,现在我要……”
“姚子丹,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想听我告诉你么?”
“说?”
“本会的铁律和主人的作风你应该十分清楚,在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应该隐忍不发,要杀我报仇消怨,也得选择最适当的时机,制造最佳的借口,如此意气用事,等于是自投死路,后果是什么不相信你会不明白。”
古凌风是头一次领略这女人的厉害,简单两句话等于捏住了“鬼脸人”的脖子,“百灵会”的残酷作风他当然比谁都明白。
“鬼脸人”又怔住,上扬的手徐徐垂了下来。
卜芸娘媚笑了一声。
“姚子丹,我们有同床共枕之情,我不会揭发你。”
“……”鬼脸人目芒连闪,他在转着念头。
“我们就当没发生这回事……”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会把它彻底忘掉!”
“卜芸娘!”鬼脸人的声音突然变冷。“我对你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你绝对忘不了的,只要一转身就变了。”
“你不相信我?”卜芸娘退后一个大步。
“你的话要能相信,天下的狗都不吃屎了。”
“又是一个错误……”
“我不会再犯错,多谢你刚才提醒我,现在的时机最好不过,而且我也有了最佳的借口向主人交代。”
“说出来听听看?”卜芸娘的声调已不再那么自然。
“让你知道也无妨,免得你难以瞑目,你勾结‘冷血杀手’古凌风吃里扒外,被我发觉,无法留活口……”
“主人会相信?”
“绝对会,主人要你陪我上床,这表示主人对我的重视,同时,你的地位已经有比你强十倍的女人接替,而依情据理,如果你不犯大错,我不会对你下手,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所以主人百分之百相信,你以为如何?”
这话击中了卜芸娘的要害,她就是为了吃华艳秋的醋而负气从林家祠堂的地窖里跑出来的,她的脸色变了。
“鬼脸人”的心机也的确不赖。
“姚子丹,你真的……要杀我?”
“绝对假不了!”
了字声中,手爪暴扬,没有半点犹豫,凌厉无伦地抓向卜芸娘,那份态势似乎要把这骚媚的女人立毙爪下。
当然,卜芸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匕首暴闪而起。
古凌风正中下怀,他可以静待结果,不管死的是谁,他只要逮住活着的一个,其价值是完全一样的。
爪影刀光交织闪耀,叠出了一场虎狼之斗。
一个存心杀人,一个奋力保命,形成生死之搏,双方的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怵目惊心。“鬼脸人”的爪指功夫狠辣无筹,而卜芸娘玩刀的本领也相当诡厉,如果不是在搏命的情况下,她比“鬼脸人”是要差一筹,现在成了平手。
“嗤!”卜芸娘在旋动之间,背上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雪白的肌肤上现出五道血痕,她连半声哼都没有。
爪影加快,刀光也闪动得更疾。
又是一声“嗤啦!”卜芸娘里外衣连半边袖全裂,变成了半裸,袒露的部位令人眼睛发花,身心起颤。
这样极具煽惑的胴体,谁忍心加以摧残?
“鬼脸人”抛去了手中的碎布,继续猛抓狠拿。
卜芸娘赛雪欺霜玉峰摇曳的上身血痕不断增加,斑斓可怖,刀法逐渐失去凌厉,似乎已呈强弩之末,险象环生。
“鬼脸人”口里发出“嗨!嗨!”之声。
血剧已接近尾声,结局已可预卜。
“鬼脸人”突然改爪为掌,一掌印上了卜芸娘的酥胸,非常结实的一掌。
“哇!”地一声惨叫,卜芸娘踉跄倒退,口血飞迸。
“哈哈哈哈……”鬼脸人仰天狂笑。
晶芒一闪,笑声戛然中断,卜芸娘的匕首脱手飞掷,射中了“鬼脸人”的肩窝,但力道不足,匕首坠地。
卜芸娘娇躯晃了两晃,跌坐地面。
“鬼脸人”点穴止住肩头的血。
“卜芸娘,你知道我要你怎样死么?”
“死就是死,不管怎么死总是死,如果反过来你落在我的手上,你姚子丹也一定够种,不会挑三拣四,对不对?”
这几句话表现了她的狠,她之所以能成为“百灵会”的核心人物,凭的就是这一份狠。
“卜芸娘,死并不可怕,江湖人无论男女,随时都准备着跟死神打交道,不过……要是一点一点地死,慢慢地死,情形可就不一样了,你这辈子靠你天生的本钱起家,你一定非常珍惜这份本钱,如果我先废你的武功,再毁你的容,然后带你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你整天面对镜子,直到你自己发狂而结束生命,这方式可好?”
“很好!”卜芸娘一抹口边血渍,惨然笑了笑。“任何事都有结束的时候,夜长虽然难熬,天总是会亮的。”
“那你就准备着等你的天亮!”上步,扬手……
“姚子丹,你一定会后悔!”
“别妄想我会改变主意。”并食中二指,隔空点出。
“嘤咛!”一声,卜芸娘歪了下去。“鬼脸人”嘿嘿一声狞笑,再跨两步,到了卜芸娘身边,端详了几眼。
“现在我要废你的武功!”
“请便!”到现在为止,卜芸娘没有表露丝毫惧怯。
“说老实话,我真舍不得对你下手,像你这样够味的女人还真不容易碰到,只可惜你是杀我拜弟的凶手!”
“姚子丹,你有种去找发令的人!”
“那是另一回事!”举脚朝卜芸娘的残穴踢去。
凄哼一声,卜芸娘闭眼喘息,看来她的武功已废。
“鬼脸人”俯身伸手准备抱起……
是时候了,古凌风正待现身。
蓦在此刻,闷哼突传,“鬼脸人”弹退丈外,一手抚胸,面具掉落草地,现出了本来面目,短髭绕颊,年在三十过外,是个骠悍的壮汉,豹眼圆睁,口角沁出了两股血水,狞恶之态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卜芸娘挺身站了起来,衣碎裳裂,裸露的上半身已无从遮掩,她直直地站着,根本不在乎展示的是什么形象。
古凌风在树丛中倒是为之一窒,这女人不但狠而且够诈,她穴道根本没受制,武功也没有被废,完全是装的。
“鬼脸人”在毫无心理防范之下挨了她猝然劈出的一掌,极近的距离,这一掌的威力可想而知。
“姚子丹,我说过你会后悔!”
“未见得!”
“再过片刻你便不会这么说了。”
“你……用的是‘蚀心毒掌’?”鬼脸人似已觉出不对,狞恶的面孔突起抽搐,连声音也变了调。
“不错!”
“你这臭婆娘……”
“骂吧,你的时间不多,等会看我的,我替你安排的死法,绝对比你刚才想加在我身上的更高明,姚子丹,你未免太低估我卜芸娘了!”随之是一声荡笑。
“鬼脸人”眼珠子一阵乱转,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你跑不远的!”
卜芸娘作势弹身……
“慢走!”
古凌风闪现,截在她的身前。
“你……”卜芸娘大惊失色,她做梦也估不到有第三者隐在暗中,而这第三者是她最忌惮的“冷血杀手”。
古凌风无意去追“鬼脸人”,他只要逮到一个便够了。
“卜芸娘,我们是第一次正面相对。”
“又怎样?”娇躯一扭,尖挺的双峰随之一阵乱晃。
“在下要带你走!”
“哦!”卜芸娘展出了媚态。
“你会错意,在下对女人一向不感兴趣!”
“那为什么要带我走?”
“不必明知故问,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你说带就带?”
“难道你还会飞走?”
走字余音未落,剑尖已抵上卜芸娘裸露的心窝,第一快剑名不虚传,拔剑出手快得简直的不可思议,仿佛他的剑本来就指着她的心窝。
卜芸娘粉腮一阵苍白,但随即还原。
“古凌风,你是我生平仅见的真正男人,可惜……”
“可惜什么?”
“我比你大了几岁,不然我早就伏在你的脚前,心甘情愿做你一辈子奴隶,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甚至含着笑为你去死。”酥胸又晃,剑尖划破了皮肉,血水渗了出来,但她恍如未觉,这一手任何女人都做不出来。
“别跟我玩这一套!”古凌风语冷如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诱人的胴体,媚惑的言词,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古凌风,你的血……真是冷的?”她掠了掠鬓边散发,口角噙着媚笑,水汪汪的眸子里喷射出煽情的火。
“就算是吧!”
“我不信。”
“没人要你信。”
“你说要带我走?”
“对。”
“怎么个带法?”
“非常简单!”古凌风右手剑不动,左手曲指点出。
剑指心窝,卜芸娘无法动弹,只有眼睁睁望着古凌风出指,古凌风适时收剑,卜芸娘应指软了下去。
“你……用的是什么指法?”卜芸娘口还能开,只是声音很弱,只近距离才能听到。
“专用来对付‘错脉移穴’的手法,姓姚的上了你的恶当,在下能不警惕么?现在……”话忽然顿住了,他刚才说带走她非常简单,事到临头却不简单了,回豆腐店,到御史府,或是去欧阳仿住的小屋,都必须经过有人的地方,大白天,众目睽睽,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半裸的女人,这算什么呢?又怎能避过“百灵会”人的耳目呢?而此地又不能久留,“鬼脸人”脱走,马上会有人来……
“古凌风,现在怎样?”
“带你走!”
“用抱还是用背?”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德性仍然毫不收敛,她非常自信自己这一份天生的本钱——媚惑。
古凌风不答她的腔,充耳不闻,目光投向远处,他在急想如何处置这状况?
突地,他发现一个牧童横在牛背上正向这边走来,立刻有了主意,飞快地奔迎过去。
牧童见有人飘近,急翻下牛背,怯生生地望着这走路像飞一样的人。
“小兄弟,你放牛?”
“唔!”牧童转着眼珠子。
“你替我去办件事可好?”
“办事?”
古凌风从怀里摸出块碎银,用两指钳着。
“办好了这银子便是你的。”
牧童两眼顿时放光,一个乡下放牛的孩子,几曾摸过银子,连几文大钱都不容易得到,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古凌风,心里在想着大人的告诫,不能贪非分之财,不能接受生人的东西,否则必遭横祸………
“怎么样?”
古凌风竭力把神情变得温和。
银子是白的,眼睛是黑的,毕竟诱惑力极强。
“办什么事?”银子胜过了大人的告诫。
“很简单,只是传一句话,你知道醉虾豆腐店么?”
“听说过,不知道地方。”
“容易!”说着,把碎银塞到牧童手里,道:“西门外一条
巷子里,你一问便知道,店里有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他叫
小泥鳅,你只消告诉他,一个姓古的大爷在这里等他,要他尽
快赶来,就这么件小事,你一定办得了。”
牧童捏着银子的手在发抖,舍不得,又害怕。
“可是……我的牛?”
“拴在这里吃草,我替你看着。”
“要是牛……丢了,我会被揍死……”
“绝对不会丢,你放心去办事。”
好半晌,牧童才点了点头,解下绕在牛角的长绳,在树身
上拴牢,又想了一会,口里道:“好吧!”把银子朝口袋里一
揣,像野兔般奔去。
古凌风目送小身影远去,消失,这才步向卜芸娘躺卧的地
方,心里在想:“得把她换个地点,对方的人可能很快就到,
以免万一失误,逮到她真是不简单,同时趁这等小泥鳅的空
档,问问她的口供……”
回到原先的草地,一看,木住了。
就只这一忽儿的工夫,卜芸娘已经鸿飞冥冥,失去了影子。
这女人真的诡到这种程度,独门点穴手法竟然制不住她?
要再逮到她,可就难上加难了,早知如此,应该先把她废了,只留一张嘴便不致有此失。
古凌风全身发了麻,木在当场哭笑不得。
堂堂“冷血杀手”竟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丢人事小,破案又变成遥遥无期。
只怪自己太托大,对付这种女人必须要狠,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追悔何用?
如果再逮住她,先弄断她两条腿再问话,他咬牙发狠。
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而现在他有一种似乎要发狂的感觉,折腾了这么多时日,破案的关键却从掌握中滑脱,越想越觉得窝囊,而且是无比的窝囊,他怀疑自己一向的冷静果断是否已经走了样?
这是一间简陋而寒伧的卧房,四壁萧条,没什么装饰,糊过纸,但纸的颜色已无法分辨,看去一片黑黄,有床有帐,帐子的颜色和壁纸一样,被褥是老蓝布的,靠窗有张木桌,桌上有盏瓦灯台,积满了油垢。
一望而知这是乡下穷苦人家的内房。
床上躺了个半裸的女人,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血痕,在被褥的衬托下点滴分明,她,正是一代媚物,卜芸娘。
户外日头正艳,所以房里的光线还很充足。
房门关得很紧,朝外反扣。
“左护法,为什么不解开我的穴道?”卜芸娘的声音低沉而无力,简直就像是病人的呻吟,她连叫了两遍。
“主人马上就到。”房门外有了回应。
“解穴与主人何关?”
“你静静地躺着吧!”
“你解不了古凌风的独门手法?”
“哼!”回应的是一声哼。
“左护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与右护法奉主人上谕找你回来,就这么回事。”
“我……他……难道……”
“主人来了。”
房门开启,又关上,人影已进入房中,是黑袍蒙面人。
“芸娘,你居然敢反叛!”
黑袍蒙面人阴森森地开口。
“反叛,什么意思?”
卜芸娘能开口但无法转动。
“你勾结古凌风,对不对?”
“哈哈哈哈……”卜芸娘笑了,因为无力,所以笑得很干涩,这与她平时的荡笑媚笑大异其趣,她反问:“是姚子丹那狗娘养的说的对不对?”
“不管谁说的,你承不承认?”
“你先看看我身上的伤是谁下的手。”
“不必看,姚子丹在发现你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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