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刀?”
“对!”
“飞刀?”这两个字是叫出来的。
古凌风登时心头一震,“一滴血”毛人龙也是华艳秋的男人,他是飞刀手,与方子平争风大有可能,而为了掩饰行藏,所以蒙面行动。想到了,但他没说出口,毛人龙进关来目的是找他,那夜溪边柳林他听到他俩的谈话,但这是秘密,他只能故作不知情。
华艳秋整个地木住了。
古凌风当然猜得到她现在内心的反应是什么。
“凌风!”华艳秋许久才回复过来,脸色之难看也是前所未有的,道:“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们以后再谈,谢谢你陪我来,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
古凌风略一抱拳飘然离开。
两名原本是抬轿的汉子在华艳秋所作的手势下奔入现场,当然,他俩是负责料理方子平后事的。
客栈的房间里。
卜芸娘与白世凡共进午餐,任谁看来,他俩都是一对夫妻,而且是恩爱的夫妻,能娶到这么一个水汪汪的老婆,能说不是艳福?
两人在喝酒,闷酒,白世凡的脸孔沉得像大雨来临前的天空,卜芸娘说三句他顶多嗯一声,似有极重的心事,渐渐,卜芸娘不耐了。
“世凡,你有心事?”
“没有。”
“一定有,我看得出来,世凡,有什么不舒坦尽可向大姐我说,虽然我们没有……可是朝夕相处,总不能说—点感情都没有,就冲着你叫我这一声大姐,等于有了姐弟之情,我能不关心你么?”
“我……觉得很不是味道。”
“什么不是味道?”卜芸娘展开了媚笑。
“我对主人—片忠诚,却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呢?”白世凡阴沉的脸上透出了十分委屈的神色。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是突然,很久了。”
“世凡,你真傻!”卜芸娘伸出手轻抚白世凡搁在桌上的手背道:“等我们办完事,你不但能见到主人,而且还能得到主人许诺你的重赏‘龙纹剑’,以你的造诣,配上切金断玉的宝剑,定能在江湖上大大地扬眉吐气。”
白世凡眉头—舒,但随即又结了起来。
“卜大姐,算小弟我求你,告诉我主人是谁?”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为主人效命,出生入死,包不定什么时候短了这口气,可是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样能安心瞑目么?”白世凡的神情激动起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怪想法!”卜芸娘收回手,脸色一肃,显得一本正经地道:“世凡,你听着,当初是你亲口答应主人愿意为他效命的,主人绝不容许对他有不忠的行为,更不容许自作主张。”
“卜大姐!”白世凡有些气馁道:“主人对所有属下,都……不示以真面目么?”
“不一定,因为你是新进门的,有待考验。”
“卜大姐,当初加入‘百灵会’是你推荐……”
“住口!”卜芸娘粉腮骤寒道:“世凡,你忘了会规第二条,擅提此三字者死?”
“可是……大姐你不是外人!”白世凡脸色变白。
“隔墙有耳!”
“是!”白世凡垂下了头。
真的是隔墙有耳,此刻,正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像蝙蝠般倒挂在房间后面的屋檐下,小耳朵贴着后窗在窃听。后面是隔着窄弄的围墙,说是弄,其实只是条排小沟,所以虽然是大白天,绝对不虞有人来。
这小身影,正是醉虾江无水的衣钵传人小泥鳅,他已得了醉虾的大部分真传,加以身形瘦小灵便,干这种勾当绝对内行而且适合。
由于后窗开得高,人矮够不到,所以他来了个倒吊金钟,但也只堪堪达到窗子的上缘,里面的梭门是关紧的,他只能听而不能看。
“世凡,别胡思乱想,来,我们喝酒!”
“好!喝!”白世凡满脸无奈之色。
微风拂动,一条人影飞絮般落到窗下,着地无声,显然轻功已臻上乘。小泥鳅的身躯缩了回去,由上下望最清楚不过,来的是个高壮结实的虬髯汉子,短打扮,一望而知并不是什么高级人物,大白天,他想打什么主意?
是同道么?小泥鳅心里想。
虬髯汉子站在窗下,再没任何动作,他只消一抬头,便可发现缩在屋檐里的小泥鳅,屋檐吐出的宽度只有尺半,幸而是小泥鳅,换个体型大一点的绝对藏不住。
小泥鳅连大气也不敢喘,怕被对方发觉。
就这么干耗着,小泥鳅不由发起急来,悬附在半空中,时间久了那滋味颇不好受,渐渐身上在渗冷汗,再耽一会,他非掉下去不可,他在心里狠咒这大汉,能用的词他全用上了。
房里。
“笃笃!”房门起了敲击声。
“谁?”白世凡扭头问。
“店里小二,有人送信给客官。”
白世凡起身开门,从小二手里接过一个纸折,又把门关上,纸折折叠的形式很古怪,不是一般的折法。
卜芸娘伸手道:“给我!”
白世凡把纸折递了过去,卜芸娘打开看了之后抬头道:“是任务,世凡,你马上到南门外的古庙去,你会碰到五个人,为首的姓侯,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
“杀人?”白世凡阴冷地问。
“你问得多余。”
白世凡吐口气,抓起剑立即离房。
房外后窗。
小泥鳅一泡尿已憋得不能再忍,他准备不顾一切跳下去,凭他的能耐,脱身轻而易举。
虬髯大汉举手敲窗,四下。
窗门打开,虬髯大汉一耸身穿窗而入,窗又阖上。
接着,房里起了碰撞到桌椅的声音。
“别这样猴急嘛!”卜芸娘的嗲声。
“我的祖奶奶,我……”
“哎!你的手轻一点,格格格格……”
“哈哈哈哈……”
“现在可是大白天!”
“客栈里还分什么白天晚上。”
“嗨!马健,我真担心……”
“你担心什么?”
“要是被主人知道,你想到是什么结果?”
“主人不会知道,再说……祖奶奶,我不相信你能憋得住,来吧,上床。”
“呃!马健,刚才的字条是……”
“任务是真的,我……想你也是真的。”
“唔!慢一点,你这只狗熊,我自己来……”
这对话光听便已不堪入耳,接下来是什么可想而知。
小泥鳅在他的行道里已可算是高手,但毕竟还是未经人道的大孩子,他脸红筋胀,心跳加速,再加上尿已经快要滴出来,他飘落地面,来不及地撩起裤管,贴近围墙,撒了一泡大尿,这才全身舒畅,回头朝后窗吐了泡口水,猢狲般翻墙而去。
豆腐店的房间里。
古凌风与醉虾坐在桌边,小泥鳅站在一侧,他已经述说完了客栈刺探所得。
“百灵会,这可从没听说过?”醉虾搔着头。
“照卜芸娘所说,会规第二条擅提百灵会三字者死,就可以想见其秘密的程度,当然不容易被外人所知。”古凌风冷冰冰地说。
“他们口里的主人当然就是会主,会是何方神圣呢?”
“迟早会查得出来的!”古凌风略一沉吟又道:“那叫马健的虬髯汉子既能传达任务,他在会中的身份不会低,从‘六爪银狼’之死,可以断定‘百灵会’与‘鬼脸人’之失踪有关,而‘鬼脸人’之失踪又与三位贵同道之失踪有牵连,目前这桩案子算是有了头绪,有线索可追,必能破案。”
“古老弟,算算插手这案子的人马,‘桃花女’是一路,‘百灵会’是一路,‘祥云堡’是一路,至于杀害‘神鞭大少’方子平的不知是属于其中的哪一路,或者又另外是一路,这可真的够热闹。”
醉虾苦苦一笑。
“对了!”古凌风起身道:“在下得马上到古庙去。”
“古老弟,白世凡对我们有用。”
“在下理会得。”
一条小路。
通向古庙唯一的路,由于行走的人少,大半被野草侵蚀,只留下了中央一条线,可以说只是一条路的影子。
五骑骏马,顺着小路缓慢地前进,马上四名壮汉,一个中年殿后,路两旁是野草和树丛,但也还算平坦。
“管事,我们这一趟任务很怪!”壮汉之一在马背上扭头说。
“有什么古怪的?”殿后的中年回答。
“上一次在溪边的柳树林里,说是做豆腐的醉虾跟人约会,要我们带人回去,结果招惹到惹不起的‘一滴血’毛人龙,今天又要我们到庙里抓一个江湖郎中,这不是透着古怪么?那江湖郎中到底是什么……”
“王三,把嘴闭紧点,不该说的少说。”
一行五骑继续行进。
两行参天古柏耸立在杂树乱草之中,相距约莫两丈,是路旁树,想当年这座古庙曾经风光过,就像人一样,现在是垂暮潦倒。从两行古柏中间望去,遥遥可见巍峨但已残破灰蒙无色的庙门,大白天,给人的感受是死气沉沉。
—群野鸟吱喳着横空而过,一泡鸟粪落在当先一骑壮汉的头顶上。
“他妈的,晦气!”那壮汉勒住马,用手抹头。
头骑止住,其余的全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殿后的中年大声问。
“鸟粪头,不是好兆!”那壮汉回答。
“别他妈的废话,你能教野鸟不拉屎!”
—个蓝衣人闪现在小路中央。
“有人挡路!”那大汉高喊一声。
“闪开!”中年人虎吼一声。
前面四骑立即带转马头闪向路边草丛,中年人催马上前,打量了蓝衣人几眼。
“朋友什么意思?”
“等人!”
“等什么人?”
“就是等你们五位!”
“噢!”中年人下马,一拍马屁,马儿掉头走了开去,其余四骑也纷纷跃落地面,驱开马匹,围了上前,中年人抬手翘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
“朋友知道本人是谁么?”
“你是谁?”
“祥云堡管事侯申!”一副傲然自得之色,他以为这一打出旗号,蓝衣人必然掉头鼠窜,焉知事实大谬不然。
“那就错不了!”蓝衣人阴阴一笑。
“朋友什么来路?”侯申眼里已冒杀光。
“不知道就不必问了。”那股子阴鸷狂傲之气简直教人受不了。
“朋友不说,等闭上了嘴,本管事如何回去交账?”
“你根本不用交账,因为你回不去。”
祥云堡在南阳一带势力大如天,堡里一只猫出来也没人敢碰,一向骄横惯了,哪里吃得下蓝衣人这一套,四名壮汉个个怒哼一声,掣出了兵刃。侯申怒极反笑道:“朋友这叫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手一挥:“上!”
四名大汉如捷豹般扑上,四道剑光交叉着罩向蓝衣人,“呛!”地一声龙吟,一道白森森的闪电从中央突起,没有剑刃的交击声,光芒乍止,四大汉保持出击的姿势,但都不动了,蓝衣人的剑就空挽了一个剑花。收回。
“砰!砰!”声中,四大汉栽了下去,每一个的太阳穴都留了一个血洞,殷红色的液体,刺目涌冒。
“石心剑白世凡!”侯申栗叫出声。
“你总算认出本剑客了!”一句话没完,人已欺到了侯申身前伸剑可及之处。
侯申拔出了长剑,人却已退了一步。
“存心杀人?”侯申显然色厉内荏。
“对!”白世凡阴声回答。
“什么理由?”
“杀人有时根本不需要理由。”
“受何人指使?”
“侯管事,这你就不必管了。”
“白世凡,你知道跟本堡敌对的后果么?”
“少废话,出剑,算是特别给你一个机会。”
侯申身为祥云堡的管事,当然不至于差到什么程度,单凭祥云堡这块金字招牌,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窝囊,怒哼一声,长剑挟风雷之势全力攻出。
白世凡的剑腾起,“锵!”地一声金铁交鸣,侯申的剑被荡了开去,前身空门大露,白世凡的剑竟然在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下折了回来,刺入侯申的心窝。
侯申身躯一挺,双眼暴瞪,口唇连连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口一张开,涌出来的是血沫,长剑掉地,瞳孔逐渐放大。
白世凡抽剑,血泉喷射,侯申歪了下去。阴阴一笑,白世凡在尸身上擦净了剑上的血放回鞘里,然后一个侧弹,投入林中。
一个儒雅英俊的锦衣书生从白世凡投林的方向现身出来,扫了现场一遍之后,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把马匹合拢,将尸体一一放上马鞍,以缰绳缚牢,吆喝一声,五匹马驮着尸体朝来路奔去,然后,他也走了。
五条命消失了,现场什么都没留下,弃剑和血迹淹没在草丛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一男一女半截人影出现在一株古柏边,说是半截,是因为两人的下半身被丰草遮去了,只露出胸以上部分。这双男女是古凌风与小玉,古凌风是专程赶来,小玉是闻声而至,两人不期然地会合在一起。
“古大哥,如果你出面阻止的话,五个人就不会……”
“我不能出面。”
“为什么?”
“他们互相杀伐是有目的的,我没有理由介入,他们斗得越凶,对我们越有利。”
“刚才那穿织锦儒衫的年轻人是谁?”
“关外武盟少主,在关外人见人怕的飞刀手‘一滴血’毛人龙……”
“一滴血就是他,我听说过他的名号!”小玉显然地吃惊,毛人龙实在不是等闲人物。
“他现在跟‘桃花女’华艳秋在一道。”
“噢!很相配的。”她所谓很相配,是指两人的外表,一个俊,一个美,自然相配,道:“他进关来做什么?”
“他……不知道!”古凌风差一点脱口说出他进关来是要找我了断过节,但意念电转之下他改了口,这秘密是他在溪畔柳林无意中听来的,个人私事,没告诉小玉的必要。
“为了慕‘桃花女’之名?”小玉这点显得很天真。
“也许是吧!”古凌风敷衍着。
“古大哥,你刚才说,卜芸娘和白世凡是什么……‘百灵会’的人,白世凡是奉命杀人,而且明指是祥云堡的弟子,这是否表示尚未在江湖公开亮相的‘百灵会’想取代祥云堡在这一带的地位?”
“我看这是有计划的阴谋。”
“什么阴谋?”
“目的还是为了夺宝,虽然此宝目前下落不明,但大家都已经掌握了醉虾这一条线索,谁得手就是谁的……”古凌风边说边在想。
“可是……杀几个小角色于事何济?”
“目前我还没完全想透,也无法加以证明,但以所发生的情况来判断,这阴谋是针对欧大叔的!”
“噢!对着爹,这怎么说?”小玉突然抓住古凌风的手,脸也贴近古凌风的胸膛。
她这举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古凌风的心起了一阵悸动,因为这位小世妹曾经对他隐约地表示过爱意,所以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不由得便有了敏感。
“我怀疑是否有人知道了欧大叔的身份和任务。”
“何以见得?”
“祥云堡的五名弟子,透露此行任务是到庙里抓一个江湖郎中,而你刚刚到寺里查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江湖郎中对不对?”
“唔,是不错!”
“而这五名弟子曾经到溪边柳林说是要带跟醉虾约会的人,其实根本没人跟醉虾约会,不意碰上了‘桃花女’和毛人龙,毛人龙报出名号把他们吓走了,那又是明显地想借毛人龙之手杀人,结果没有如愿。”
“哦!”小玉仰着脸眼睛瞪得很大。
“上一次,四大汉到小屋要找京里来的人,交手之后,突然倒地而亡,南阳捕快也正接获杀人密报赶来,结果是开封府护卫黄坤适时来到,验出是先中了‘无影追魂’之毒,你可以把这些情况连起来想……”
“我没那么聪明,一下子想不透。”
“有人要制造事端,迫使你父女离开南阳。”
“这又为什么?”小玉摇着古凌风的手。
“江湖人最忌避有官方的人搅和在事件中。”
“该是哪一方面的阴谋?”
“眼前无法判断,还有些矛盾的地方想不通。”
“哪些地方矛盾?”小玉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玉,你再问下去我就更加地糊涂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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