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秘书临走时还说,要是连天寨弟兄有意一同抗敌,就在第三日上午派人到县公署找他,四人思前想后,决定由王兴会、易老伯和虎娃三人留守山寨,杜刚执意要亲自前往汉安县公署找何秘书,易老伯只得给他戴上一顶毡帽,说:“你这颗光头太招人耳目。”等杜刚一走,易老伯又吩咐王兴会带了几个人,随后跟着以防不测。
第三天上午,杜刚找到汉安县公署,门口的宪兵进去一通报,不多时,从公署里开出一辆汽车,滴滴地叫着喇叭,杜刚以为在叫他让路呢,车停下来了,车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式夹克的人走下来握住了杜刚的手:“杜寨主果然单枪匹马前来,令人敬佩,来了,走走,上车,我带你去见县长去……”
杜刚甩开了他的手,斜眼瞅他:“诶,这位兄弟,你是哪位?”那人取下眼镜,杜刚认出来了,正是何秘书,杜刚说:“何秘书,你这身打扮,倒是抢眼得很,认不出你了。”何秘书笑着,连拉带拽把他拉上车,有了上回的见面铺垫,这次两人亲近了许多,杜刚仍是侧头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说,现在的师爷穿这身衣服坐衙门么?”何秘书说:“对对,这是国民**新式官服,等杜寨主接受整编后,就算穿上这身衣服啦。”
杜刚第一次坐汽车,感觉比马车快多了,他用手悄悄摸了一下坐垫,又软又滑,他四处张望了好一会,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前面的车夫是怎么开动这洋家伙的,他自小在胡桂全的料场做工长大,少有进过县城,占据连天山以后,和汉安县成了水火对头,更不敢轻易进城,算起来他进汉安县也不过十来次。他怕何秘书笑话,咳嗽了一下,问:“我说,我们这是去哪里?”何秘书说:“不是说好了吗?带你去见县长,我和县长汇报过了,说你啊,以全县百姓为重,愿意接受整编,共抗强敌。”
杜刚说:“等等,我可是说好了,我们连天寨的兄弟,一个也不能分开,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何秘书:“答应了,答应了,放心吧,每月按人头结算支付薪俸!”
杜刚心中窃喜,突然想笑,连忙说:“这县长不在县衙坐堂,他住哪里啊?”何秘书说:“哦,县长在教堂做礼拜呢!”
礼拜!这是杜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何秘书一路还和他讲了很多基督教的知识,讲了天下的教派,就以拜菩萨的佛教和拜天主上帝的基督教人数最多,李县长早年有过留洋经历,所以信奉这个从大洋彼岸传来的洋人宗教。
杜刚不明白李县长为什么选择在教堂见他,但他见何秘书说得这么神秘,李县长又只是在教堂一排长椅上,听他简要的介绍了连天寨的情况以及接受整编的要求后,诚恳地说了几句表示同意和感谢的话后,就交由何秘书安排接下来整编的具体事宜,杜刚心里有点火大,他认为,这个李县长过于平静和冷淡,他是看不起连天寨。亏得何秘书在一旁解释了半天,他才勉强接受了李县长是因为教堂这种神圣的场所不宜高声和喧哗所以才变现得平淡的说法。
两人从教堂出来,何秘书将杜刚安排在县衙的招待所,喝了七八天酒。由何秘书去把连天山钱粮登记、人马编制等事宜办妥并拿给杜刚一份盖有中华民国**西南行署的公文后,这事就算办成了。从此,连天寨就正式成为隶属于广州国民**麾下的国民革命军第三军武装。
何秘书替杜刚把制服穿上,又牵来一匹高头大马,杜刚挥舞着马上配备的战刀,跑了几个来回。何秘书带他到县里各个机关走访认识了一遍,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月,杜刚心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请何秘书向李县长转达:愿回转连天寨调集人马,渡江退敌。李县长早已心急如焚,郭勋淇的先头部队驻扎江北已经多日,只等答复便要过江,是李县长一再以驻军大事,需先请示上峰才能作答来推延时日。见杜刚请战,连忙准许,并叫人带了配备的武器、服装,用卡车装了两车,随杜刚一起,拨转连天山。王兴会见杜刚平安无事,满载而归,也十分高兴,两人一同回转。
临行前李县长送给杜刚一只短枪,并发表了言辞恳切的致辞:“希望杜寨主此去,不负党国重托,施展擎天之力,行止战之殇,救全城百姓于倒悬。”
杜刚回到山寨,整编了队伍,留五百人和易老伯、虎娃一起留守山寨,点起三千人马,和王兴会一起,浩浩荡荡下山而去,邓锦凡在板桥饭店备了酒肉,大伙大吃一顿,往北进发,易老伯劝阻不住,内心焦灼不安。沿途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都纷纷倚门观看,杜刚和王兴会骑在马上,意气风发。行到距离县城两公里处,大军扎下营寨,城里早看见了,何秘书接着,用卡车拉来一车米面,两头猪,犒赏三军,将部队送到长江南岸,对岸影影绰绰,人声鼎沸,杜刚派人把渡口守住,沿江挖下工事掩体,将人马沿江排开,和郭勋淇的先头部队隔江对峙,李县长这才以广州国民**的名义将不准调防的电报拍到唐师长军中,自带人回城,紧闭城门。
早在郭勋淇到达江北前半个月,长江北岸的居民就得到了汉安县战前预告,未免给对方留下公开对抗的把柄,这次预告以县知事公署的名义口头传达,各村、各保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告知,大部分老乡都收拾细软到到南岸避难去了,只有一个姓赵的和一个姓朱的富户,家大业大,仓促间无法搬走,只好将女眷,男丁送到汉安县城亲戚家住下,赵家老爷和朱家老爷说什么也要留下看家护院,这可是祖上几辈人留下的基业。
那天胡家眷属和雷德贵被杜刚等人从连天山赶走后,自然是投奔了富顺的郭勋淇旅部,胡桂全一通哭诉,郭勋淇也颇为震怒,连天山地势险要,扼守滇黔入蜀咽喉,他早就有心把它当成大后方的苦心经营,以留作他日在政坛上和别人一较高下的政治资本,还特地安排了手下的心腹上尉连长协防,没成想竟让一伙刁民夺了去。雷德贵仍然气不过王陵基调拨竹子一事,向郭勋淇阐明了暴乱的前因后果,又说:“我看此事和王旅长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欺人太甚逼得太紧,我们也不至于日夜赶工,激怒了匪人。”
汉安县是王陵基的驻地,郭勋淇原本无可奈何,只好将这笔债暂时记在心里,广州国民**的介入,让川中各路势力都面临新的处境,民国建立头十年,无论是孙先生、还是当上总统的袁大头、曹锟、总理段祺瑞都无法调动川中诸路人马,但凡有公文致,川军刘总督军皆以益州疲敝,缺少钱粮,且川中各地,匪患极多,也需紧要堤防来搪塞。刘总督军但凡事军机大事,都要听他手下一位姓杨的办公室主任的意见,用这位杨主任的话来说就是:“这好办,谁要调咱们的部队,咱们就问他要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粮不到,人马难行。”刘总督军的侄子势力日渐强大,不愿处处受刘总督军的节制,于是率先向广州示好,开放川南宜宾等地接受了广州国民**西南行署委任的第一批县长,汉安县李县长就是其中一个。
这批县长刚到任不久,唐师长他曾对属下一干将领说:“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刘湘出卖我川中地盘向广州示好,希望借广州的势力来掣肘他叔父,势必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们川中各路袍哥,向来只听刘总督军之命,王陵基要跟随刘湘一条道走到黑,我们近在咫尺,可不能坐视他人势力插进我们的地盘,得找个借口把汉安县拿过来才好。”
郭勋淇认为报仇的机会来了,他立即接话:“听说汉安县南连天山一带出了一伙悍匪,占山为王,侵扰良民,我们何不向上将军请命,就说出兵征缴连天山,连天山向十里就是兴文县城,孚威上将军同蔡锷交恶,世人皆知,蔡锷属下一帮人,都被我们赶到了云南,唯独姓吕的还在兴文等地盘踞,只要拿下了连天山,整个兴文县就在眼皮底下,上将军一定批准我们出兵,到时候兵到汉安县,料想这个新来的县长不能推脱,等他开城迎接,我们来个顺手牵羊,岂不是水到渠成,手到拿来?”他这一番心思,可谓一石三鸟,全被何秘书猜中。郭勋淇心想,只要汉安县纳入唐师长的势力范围,小小一个连天山,还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果然一切都在郭勋淇的预料当中,孚威将军批准后,郭勋淇就迫不及待地自告奋勇的充当前部先锋,他将赵家朱家两位老爷送来讨好的钱财照收不误,将旅部扎进朱家大院,命令部队一字排开,陈兵北岸,整个汉安县就在眼前一览无余。他像一位种地的农夫看着自家土地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家贼好啊,有家贼了,起码证明仓库里有余粮了!”
接到唐师长的开战指令,又是在这半个月后,唐师长的命令上面只有一个字:“打!”从这斩钉截铁的一个字上面,也可以看出唐师长被彻底地激怒了。唐师长原本不愿正面撕破脸皮开战,没有料到汉安县不给面子,不但不给面子,还虚与委蛇拖延了一个月之久,副官说道:“看来汉安县识破我们的意图了,我们是中了缓兵之计,他此刻一定有所防备……”唐师长将汉安县拍来的不准调防的电报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小小弹丸之地,无亲无故、枪不过百,就算有防备又怎么样,告诉勋骑,给我狠狠地揍他,限他一个月之内,拿下汉安县。”
两军对峙了一个月,零星接过几仗,双方各有损伤,杜刚和王兴会都无退兵之策,焦躁不已,这一天中午,王兴会刚去城中运粮回来,士兵正在抱着枪打盹,突然“咚咚”炮声响起,大伙慌忙看时,上游一艘小船顺流而下,小船旁边浪花飞溅,划船的一名少年头上无发,身穿直裰,是个小沙弥和尚,想来是他不知道两军在此交战,误入阵地,这时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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