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属于帮忙,一般没有报酬。全部停当后,主人会招待老巴子喝点酒,吃点新鲜的猪下水,然后捎带着一小块的猪肉、当地无人问津的猪小肠和人见人爱的猪大油,这些可就是给杀猪人的全部报答。
一般的人家一年到头能吃几回猪肉呀,大块的红烧肉就别想了,只是在洋葱炒肉、韭菜炒肉丝时能看到几根细细的肉丝。炼好了的猪大油用处也大着呢,下面条时要是能在碗里挑上一小块,碗里就会飘着一层的油花子,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有时农忙时米饭做好了却来不及烧菜,干脆就在饭碗里挑点猪大油。只要有了猪大油,别的什么菜也不需要了,再满的一碗饭几大口就能吃下去。大人们就着猪大油拌米饭,可孩子们不能这样吃呀。妈妈们就会让孩子喝“神仙汤”。所谓的“神仙汤”就是在一个大碗里先放进一些猪大油,倒点酱油,然后再用开水一冲搅拌搅拌,等猪大油完全化开了,“神仙汤”就做成了。这就是能够下饭的一道汤了,小时候我也没少喝这种“神仙汤”。就连炼完猪大油的油渍子也很精贵,什么汪豆腐、青菜汤等好几样菜里要是有了油渍子,那味道肯定就会大不一样。因此给人家杀个猪,这好处虽然不多,但就是冲着这么点猪肉、猪大油什么的,吸引力也是蛮大的。
乜家厦村子虽小,每年春节前,也总是要杀个几头猪的。年前的那几天,虽然杀猪累点,每家给的也不多,但统统加起来收获却不小。就是这些,也已经是小村庄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最为羡慕的了。不用说,杀猪的事全被老巴子家包圆了。村里有户人家的亲戚也是杀猪的,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等到自己家杀猪时,没有请老巴子来,而是请了自家的亲戚。老巴子是何许人也,在乜家厦,他是出了名的霸道,从来不吃这种哑巴亏的。说他霸道,不是说他家有各种各样的杀猪刀,而是指他那尖酸刻薄的嘴。行,你家不请我杀猪是吧,不就是不想让我得到那些猪肉、猪小肠和猪大油吗?那我也不让你家消停了,这一年到头的不被老巴子那阴阳怪气地闲话说死才怪。
第二天我母亲格外兴奋,一大早话就说个不停,几次在东西两个房间不停的招呼着姐姐们和我们哥仨起床。其实除了我父亲看上去比较平静外,何止母亲兴奋,我们的心里也格外高兴。因为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上海的亲戚今天就要返乡。我的大舅和小姨全部都在上海,每隔两年他们都要回乡一次。回乡过年都是因为我的外婆依然健在,他们必须带着家人一起回来看望老人、尽些孝道。我的父母也都是在上海生活工作了将近二十年,是我父亲受不了无儿的憋屈、受不了邻里的风言冷语最后下定了决心,决定举家离开上海回乡。直到后来我也没闹明白,到底是被我父亲盼儿子的恒心所感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在我们全家离开上海之后的几年里,大哥志刚,二哥志国和我接踵而来,这真是老天的安排还是偶然的巧合?儿子们的降临,给这个家庭增添了不少欢乐。从上海到龙城,从龙城又到了乜家厦,我家的经济条件和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但我父亲的心里却挺满足。以至于后来落实政策时我家完全符合重返上海的条件,我大舅和小姨甚至专程从上海赶回来规劝,我父亲也坚持不再回到上海去过城里人的生活。他就是感到还是家乡的这片土地亲切,更适合他也给他带来了他最看重的一切。
我的小舅也住在乜家厦,不过是在乜北小队,与我家只是隔着一条小河。这条小河水量不大,呈哑铃型,最宽处十米多,最窄处也就五六米。为了行走来往方便,村里人在河边放上一条小木船,谁要去对岸就使劲地一推小船就过去了。而在枯水期,最窄处河心隆起的地方甚至会露出水面,人们只要跳跃着就能到达对岸。
早饭后我的小舅舅、大表哥中华、二表哥中国以及四姐和我作为双方代表,徒步前往范汊镇去接从上海回来过年的亲戚。
范汊汽车站位于千年古镇范汊的最南端,一个不大的平房作为候车室,门外有一个小广场,姑且叫做回车场。上海与范汊之间,每天都有一个车次的长途班车。四乡八里的,只要有外地亲戚回来都是只能首先到达范汊,然后再由乡下的亲戚过来迎接。之所以需要迎接,是因为城里人回乡总要带着很多乡下无法买到的东西,比如肥皂、奶糖、白砂糖、饼干、香烟、火柴甚至是苹果。从范汊到乡下路途远近不同,但路况则大同小异,一水的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城里人走乡间小路本就不便,如果再让他们大包小卷的背着扛着肯定更为不妥。还有一点就是这几年农村也有变化了,久不回乡的上海亲戚回来了,不那么容易找到该去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当然了,来范汊迎客也是体现了亲情和待客之道,这是当地人的风俗,他们都很讲究这些。所以在这里,哪怕是远方回来的客人只有一个,而在乡下的所有近亲属每家都会各自派出好几个代表前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