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板着脸道:“我上那里猜去,你就说罢,别卖关子。”
凤姐双手比划着说:“马道婆的内室里有香案有柜子,香案上供了黄皮大仙牛鬼蛇神,梁上挂着一盏七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头上戴着箍子的,有项上拴着锁子的,有胸前穿着钉子的,都写着各色人等的生辰八字。柜子里有几匣子闷香以及无数纸人儿小鬼儿,最妙的是里头有本小账,上面记着某家某户某年某月某日,得某人银钱物品若干,以及人名生辰八字。太太再猜怎么着?”
邢夫人张口结舌,王夫人煞白着脸问:“你看过这账本子了?”
凤姐拍着手道:“自然是看过了。我不如妹妹们精通文墨,只是管家久了,诗词歌赋不行,账本子也能看得下来。马道婆的账本子上写了,某年某月某日,荣国府贾家,得赵娇艾散碎银子若干,首饰布匹若干,外欠银两若干写了欠据,分几次付清。作法王熙凤贾宝玉,生辰八字如下。后头又补了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欠据还给赵氏,当面烧毁,银契两清。我看见自己同宝玉的名字,着实唬了一跳。只是我年纪轻,竟不知道这赵娇艾是谁,还是平儿同林大娘打听了,才知道赵姨娘原来有这么个好听的名儿呢!”
贾母听得惊怒交加,冷了脸问道:“可曾送官?”
凤姐摇摇头道:“我年纪轻,辈份低,没见过世面,听了旺儿回话,唬得我这颗心噗通乱跳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容易回过神来,细想了想,这等大事,涉及内眷,若是送官,轻易不能收场,只怕满京城都要传遍了。这会子老爷和宝兄弟下落不明,咱们家可经不起事。老爷在朝为官,宫里娘娘封的是德妃,身怀龙种,家里闹出这等事,脸上须不好看。便是大老爷、二爷和东府珍大哥哥,在外走动只怕也觉得没脸。所以我吩咐旺儿将马道婆拘了起来,放在水月庵里看管着,对外只说她出外云游去了。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回了老太太和太太们,请个示下。”
贾母听罢便道:“凤丫头,不枉我疼了你一场,这才是懂事孩子,并未因她害过你就不管不顾闹起来,心里还是念着大局。这才是当家奶奶的气度,同合家合族比起来,自己的一点子恩怨也不值什么。老爷同宝玉如今这样,家里断断不能再生事端。宫里娘娘怀着身孕,妇人生产本就艰险重重,切不可叫她操心。只是这婆娘太过狠毒,就这么放过这淫妇,天也不容。老二媳妇,我知道你是个贤人,不想因赵姨娘伤了老爷的面子,落个苛待妾室的名声。罢了,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凤丫头,我的话,让赵姨娘剃了头发,去水月庵做姑子。好孩子,虽然她心肠歹毒,到底你同宝玉无事。如今宝玉这样,只当替他积福,也保佑你早日得个哥儿。”
凤姐躬身应是,王夫人仍低着头说:“我自然听老祖宗的。如今只说老爷在外下落不明,赵姨娘自请出家替老爷祈福罢。将她送出府,落个清净。等老爷回来,知道老祖宗的处置,也无话说。”
贾母听了也不作声,王夫人又问凤姐说:“东府蓉儿媳妇的义女宝珠,不是在铁槛寺守灵么?如何不将赵姨娘送去铁槛寺,两人一处彼此也有个照应。”
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的贾家家庙,自有香火地亩布施,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贾家京中族人但有亡故都在此理丧寄放,择日送葬金陵祖坟。贾蓉原配秦可卿死时并无子女,其贴身丫鬟宝珠认秦可卿为义母,就住在铁槛寺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