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龄官冷笑道:“你拿珍大爷当亲爹,拿小蓉大爷当亲哥,且你靠着他们过活,将来他们要你娶妻,你那里拗得过?我虽是唱戏的,却不信那戏里头妻妾和睦的鬼话。做妾的本就矮了人一等,戏子做妾,比那寻常妾还不如。我同你好,并不图你富贵,只是心里有了你这个人,也只愿意伺候你一个人。将来你娶了妻,我做妾的还要伺候主子奶奶,我不受这个闲气。能跟你好一日便是一日,若是有一日你要另娶妻,我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或是一根绳子吊死了,也干净。”
许是前世冤孽,贾蔷虽是一介纨绔,对龄官却是真心爱之敬之,见她铁了心肠,便同贾蓉商量,想求贾珍认龄官为他的正妻。贾蓉听了自是吓了一跳,苦劝了半天不听,只得同他一起去求了贾珍。贾珍一听便大怒,将贾蔷臭骂了一顿,叫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过一个戏子,抬个姨娘已是恩典,还蹬鼻子上脸要做奶奶。贾蔷是糊涂油蒙了心,自己却丢不起这个人。
贾蔷见贾珍执意不允,虽和龄官朝夕相伴如胶似漆,暗地里却烦恼不已,只能跟贾蓉吐露一二。贾蓉便劝他说:“龄官不过此时嘴硬,将来你自娶妻,随她怎么闹去,到头来自然会服软。一个戏子,如今有了去处,你又是这般人品,她哪里舍得出家或寻死。不过吓唬你呢,偏你当真!”
贾蔷却知龄官的性子,断不是那种随口说说假意闹闹的,除非娶她为妻,否则断不能长久。只是贾蓉、贾珍这类人哪懂真情,说了也不明白,便不说了。
说来也巧,开年洪高宗开恩,下旨消除贱籍。贾蔷听到便觉机会来了,欢欢喜喜为龄官补了良民户籍,将当初的婚书拿去了官府备案。等张罗完了,又同贾蓉一道,再求贾珍认下林紫玉为贾蔷之妻。
贾珍听了便是冷笑:“我养大的侄儿娶个戏子为妻,你是真觉得我不要脸么?便是换了良民户籍,她还能换脸?两府里的主子们谁没看过她登台?两府里的下人们也多有见过她没扮上的样子。万一认出她来,岂不成了笑柄?”
奈何贾蔷铁了心,便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之前还有人说她长得像林姑娘呢!我本已和她拜了堂成了亲,找了媒婆立过婚书的。谁教我没福,生下来就没了爹娘,叔叔若不疼我,我还能靠谁?侄儿只求您这一桩事,认下这个侄媳妇儿。今后叔叔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凡事都听叔叔的话,以后定然争气,把叔叔婶婶当亲爹娘孝敬。”
贾珍被他气了个好歹,就是不肯松口,叔侄俩因就僵在了那里。倒是尤氏贾蓉胡氏见贾蔷如此意坚,又见龄官自跟了贾蔷,针线理家一概从头学起,既不艳妆华服,也不出门走动,将贾蔷的饮食起居打理得十分周道,为人也庄重守礼,便先软了下来,夹在二人之间从中说和。
恰好此时传来贾政和宝玉身陷南海之事,贾蔷便自告奋勇要带着龄官去南海寻找。若是能找回便是大功一件,不求家里记功,只求贾珍认下他的亲事。若是贾珍不答应,他便学贾珍的父亲贾敬去修道,也不娶妻了。
贾珍无法,只得退让,让贾蔷带着龄官来宁府给自己同尤氏磕了头,又叫贾蓉之妻胡氏认了龄官做远房表妹。几人又商议了,龄官的干娘已是一病死了,同班的戏子们也都出了府。余下的人虽说见过龄官的不少,相熟的却不多。若是有人说起蔷大奶奶相貌看着眼熟,就说她长得像黛玉,且都是苏州人氏,又都姓林。黛玉素来最得贾母宠爱,加之才貌双全,两府上下无人不知,拿她做个幌子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