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指挥着民夫翻修着山坡下的河神庙。宋启愚跳下马,随机跟几个民夫聊了聊祭台的重建情况。从人们闪烁的话语间,宋启愚分明听出了,老百姓对这项表面光彩却没有实际价值的工程相当不满。他马上命康恩去把工地的管事人叫来。
不大的功夫,一个苦力打扮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跟着康恩跑了过来。那男人用手抹拉了一把脸上的汗,双膝跪倒,口称:“卑职太原县令平大全拜见宋大人。”宋启愚看他劳累,便取出水囊递给他,又让康恩拿来手巾让他擦汗,这才开口说:“平大人辛苦。你这是做什么?”平大全双手捧过水囊,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又恭恭敬敬地递还给宋启愚说:“宋大人容禀,祭祀河伯是春秋时黄河流域就有的传统活动。到了晋朝宁康、太元年间晋阳地区连遭水患,本地的老百姓就自发开始祭拜河神。到了隋朝开皇年间,咱太原县祭汾河的活动逐渐隆重。现在,每年六月十六祭祀河神已成为晋阳的一大盛典。因为您前些日子已经传令要出席祭祀仪式,为了让这典礼更加庄严隆重,下官特斥巨资,又抽调了民夫,对祭台进行翻修,以期到时能让宋大人享有主祭的风光。”宋启愚指着那些白石头说:“将祭台用白石重建可有什么讲究?这些石头是从哪里运来的?”平大全又一躬身说:“大唐时期,朝廷将北方的靺鞨、契丹地区称为‘白山黑水地’,而宋大人数月前又曾击败柔然,若能脚踏白山祭祀黑水,岂不是寓意大人能永远压制北方吗!再者,几年前,五台山有位高僧出过卦辞‘白石镇黑水,上上大吉’。故而,下官才准备用白色石材装饰祭台。这些石料是从百里外的楼烦山中采出,经汾河用船运来的。”宋启愚平复了一下心情,压抑着怒火说:“平大人可曾想过五六月乃是忙时,农人们看地、收割、晾晒都需投入劳作,在此时征用他们,势必影响百姓一季的收入。再者,为了一些虚幻的说辞,就大兴土木,靡费钱粮,也非治政之道。”平大全听节度使话风不对,赶忙又跪倒说:“宋大人息怒,是下官愚钝,虑事不周。下官这就停工,放民夫们回去。”宋启愚伸手扶起平大全说:“看你不辞辛劳,亲赴工地,想来是愿在地方成就一番事业的。只是,我等为官应讲求实效,不做面子工程,不侵害百姓利益。既然你已悔悟,我也不再苛责。你把民夫都遣散吧,仅留下县衙的工匠做些简单的修补就可以了。”平大全一边作揖后退一边说:“下官遵命,下官遵命。大人教诲,平某铭刻于心,今后定不再做劳民伤财的蠢事。”宋启愚微微一笑,又补充说:“平大人,我看本地的码头很是破败,不如将那些白石用于码头的修葺,也好造福于民。只是不要本月动工,至下月农闲时再开建也不迟晚。”太原县令忙不迭地答应着,转身传令去了。
在回晋阳的路上,康恩说:“这个平大全,我去叫他的时候,他还摆出一副官架子,爱答不理的。后来一听宋大人名号,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连赔不是带责骂手下,又一路小跑着来见大人。我在后面看他那屁股扭的象鸭子一样,真想踢他两脚。”刘戈转脸说:“这种人媚上欺下,就该踢。”宋启愚笑了笑说:“这也不能全怪他......”刘戈说:“大人说的深奥,我这粗人听不懂。我只知道,这个平大全本想把仪式弄得排场些,以讨好大人,可大人不吃这一套。”康恩边催马边说:“没啥难懂的。咱家大人最讨厌弄虚作假的,咱们跟在大人身边是祖上积德啊!”刘戈指着康恩,嘻嘻笑着说:“大人,他这是在拍您的马屁呢!”宋启愚哈哈大笑说:“康恩好像真的在逢迎我,不过他没有得到现实的好处,就不处罚了。”康恩冲刘戈扮了个鬼脸,又说道:“大人,今早苏大人来问,吏部和兵部发的那个公文要怎么答复。”宋启愚坐在马上想了想说:“嗷,是一些京官想搞个‘齐王平叛经历追忆典礼’我得给他们写一道贺表,以免得罪那些想通过参加活动捞好处、表忠心、邀功劳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