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皇上还很聪明,立即想到我是谁。”
萧楚楚想,皇帝在她面前,终于无需很用力地故作老成了。才十岁不到的孩子,确实为难了他,本就是个该天真可爱的年纪。
想起当日微微发胖的他扑到自己怀中,第一间看到自己时愕然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萧楚楚嘴角上扬。
“你在窃喜什么?”
“嗯?”
戚子轩举着肉肉的手指指向萧楚楚,说:“你在笑。”
反正已经掩藏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笑,说:“自那次御花园相遇后,再见到皇上,都多少有些剑拔弩张,但手持剑弩的,往往是身旁的人。”
皇帝又挺拔起身躯,负手于身后,又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萧楚楚:“朕知道近日长公主与宫云飞颇有接触,对于他这个人,长公主以为如何?”
萧楚楚知他的用意,但也如实回到:“三皇子殿下风华卓绝,平日里虽然看似放荡不羁,其实性情率真,是个可交之人。”
“可交之人……”皇帝点点头,继而问:“公主以为,他是否同样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呢?”
“论三皇子的出身门第、才识风度、品行德性,确实是女子的理想夫婿,但楚楚以为,缘分是很玄的东西,就像中秋夜宴上楚楚说过的,人未必因为对方爱慕自己就能报以同样的爱慕,各花入各眼,人人都说牡丹国色天香,但不见得都最爱牡丹花,有的爱白莲,爱芬芳的栀子,爱高高在上的凤凰花,爱不起眼的朝颜。”
“可天下之间,能有幸得己所爱者,又有多少?往往都是因缘际遇,顺应时势罢了。朕以为,长公主若能接受与宫云飞的赐婚,便是审时度势之举。”
萧楚楚双目黯然,语带失意:“刚才听皇上说起当日在这御花园初遇之事,以为皇上今日邀我一同到这御花园,只是寻常的交谈,家人之间的交谈。”
皇帝心中一颤,长叹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宫人都退下,才缓缓迈开步往前走,眼光看向遥远之处,不知终点。
“世人都羡慕朕生在帝王家,朕自小生长于宫中,却羡慕寻常百姓家。有时候朕看到你,不禁会想,你与生母相依为命与世隔绝、物资贫乏的单调日子,朕在这宫殿里众人簇拥却难觅知己、荣华富贵却不得自在的日子,到底哪种更难过。也好奇过,朕自出生便在这皇宫中,尚且时时想要逃脱,而你自出生就在宫外自在惯了,如今在这皇宫中,是否更有樊笼困兽之感?”
萧楚楚脚步慢下来,落在了皇帝身后。她看着前面弱小的身躯,忽觉得这个皇帝娃娃不刻意佯装,本就已经有超乎同龄人的通透心思和机敏感知。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皇帝之子早早担起的,是国家社稷。
“我说过,从来也没想过要入皇宫,要做什么公主。只是当时,我不想连累宁王府……”
“当日你怕连累宁王府,是因为置身于皇权争斗中,而朝廷里的势力争斗不会停止。宁王在意你,整个朝廷都知道,倘若哪天有人要找宁王的酸软之处,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只要你在,宁王就仍会缚手缚脚。接受赐婚,离开皇宫,离开宁王。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答应赐婚随宫云飞离开,朕就不管你最终是否与宫云飞成婚。”
事后萧楚楚多次琢磨起皇帝的这番话是否在暗示自己,如果她不顺从圣意接受赐婚,跟宫云飞离开戚国,他便对自己下手,以此来牵制宁王。
但她清楚记得皇帝当时的神情和语气,直觉告诉她,皇帝并无此意。
她想不明白,皇帝无所谓她最终是否嫁予宫云飞,只要她离开皇宫,于他有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