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弥散的一团混沌,让他开始察觉不对。
他很想做点什么。
搭在她肩上的两只手逐渐变得沉重,原本该推她远离自己的动作,也莫名变成了将她往自己的胸口压紧。
这个女人,年纪比他略小一些,却已是个成熟的妇人了。
粉白的脸颊,盈盈如秋水的眼眸,因为抽泣而通红的小巧鼻尖,柔润嫣红的唇瓣,还有线条优美的下巴,一颗晶莹的泪珠正挂在那儿,摇摇欲坠,再一动,便无声地落下去,砸在她的衣襟上。衣襟底下,就是雪白的肌肤……
就是再无知,赵恒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异样到底因何而起,忍不住恼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
月芙被他带着质问的语气弄得发懵。
在极短的时间里,赵恒的身体忽然产生的变化,她感受得一清二楚。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这是也觉得有些燥热,后背微微出汗。
只是,她的反应,显然没有赵恒这样强烈。
又一阵清风从敞开的屋门吹入,带来甜甜的香,由淡变浓,再由浓变淡。
月芙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贺樟,忽然想起了什么,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在她梦境中的前世记忆里,崔贺樟是个荒唐无比的人,尤其在闺房中,花样百出。
他纵欲享乐,最喜尝试新鲜的玩意儿,有一阵子,便迷上了各种催情助兴的药。从前朝宫廷禁药,到西域民间秘方,多少都试过,直到后来,渐觉身体亏空,又跟着旁人着了丹药的道,才渐渐不用了。
这一种香甜的气息,仿佛就是他曾试过一两回的一种迷情香。不过,这种香的效用,只能让女子微微动情,在男子的身上,却立竿见影,尤其颠鸾倒凤时,快意会更胜平日十倍百倍。
月芙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崔贺樟慢慢变得赤红的双目,应当就是用了这香的缘故。
这纨绔混账,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还不忘了享受!
“殿下,也许,是香炉里的香有问题……”月芙思索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那香有问题的缘故,“方才送我进来的两名侍女,一进来就急着去点香,崔郎将进来后,也看了香炉好几眼……”
赵恒这才感到那股香气的确十分陌生,从未闻到过,想来,这是在崔家,沈家娘子没理由要对自己动手脚。
他的脸色再次缓和,可随着时间过去,体内越来越强烈的冲动,却让他再没办法仔细思考。
他需要一个女人。
而现下,他的怀里,就抱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异常的女人。
……
庭中,赵怀悯始终冷淡的脸色,已将许多想过来说话的宾客吓得战战兢兢。
崔桐玉知道他还在为方才和赵恒的那几句争执耿耿于怀,趁着没人过来的时候,又压低声劝了一句:“大郎,别同八郎置气了。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固执,听不进旁人的劝,你这个做长兄的,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
赵怀悯板着脸,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有几分阴沉,闻言冷冷道:“就是知道,才更觉得生气。他就是没有同我和襄儿一起长大,如今,根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崔桐玉用帕子掖了掖嘴角,笑道:“还不是因为他幼时体弱,圣人盼他能好好长大,才送去了边陲?他没有野心,在朝中也没有根基,圣人疼爱他,却没有要重用他的意思,除了亲王的爵位,在边陲这么多年,他也只是一个五品的校尉,如此,对大郎你,岂不是最好的?至于别的,都不重要,大不了,在襄儿成婚前的这段日子,大郎你再好好替八郎觅一门亲事便是了,如何?”
赵怀悯一手执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没有立刻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八郎之所以被送去给苏仁方养,是因为圣人听了那位旅居长安的高僧建言。可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皇室之中,因风俗、谶言等等,被送往别家抚育的孩子不止八郎一个。据他所知,宗室里也有一位堂叔的幼子,被送到另一位姑母的身边抚育过几年。
可像八郎这样,直接被送到龟兹那么遥远的地方的,仅此一个。
那时候,八郎才是个不满一岁的稚儿,本就体弱,要赶那么远的路,若在路上染疾,岂不是还未到,便有夭折的风险?
况且,从来代为抚育的人,都该是宗室之人,那个苏仁方,虽说是大魏的股肱之臣,却与皇室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不认为圣人会仅仅因为一名僧人的话,就下这样的狠心。
不过,崔桐玉后面的话,却一点不错,八郎对他没有威胁。
既然如此,一家人,他也不用太过计较。
“也罢。”赵怀悯放下酒杯,面色逐渐恢复平淡,“就当他年纪小,守死礼吧,过几日,让舅父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郎,能给他当王妃的。”
“依我看,若是王氏族中有适龄的女郎,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没有,便一定要挑个温柔貌美的。”
“嗯,这孩子,一向一板一眼的,恐怕也没碰过女人,是该要个貌美的。”赵怀悯说着,忽然想起赵恒离席已有了一阵子,“一会儿,让人去看看他,到哪儿去了。难得见他这么生气,也该够了。”
崔桐玉笑了一声,唤了一名侍女过来,吩咐去看看八王。又四下扫视一圈,见崔贺樟也一直没再回来,而那边的弟媳侯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怕她闹起来,便多吩咐一句,让去将崔贺樟也叫过来。
她那个弟弟的秉性,她是知道的,什么不胜酒力,要去歇息,怕都是借口,歇着歇着,就拉着哪个新看上的女郎,歇到床上去了。
若是平日就罢了,今日人多,真闹出什么动静来,传到言官们的耳中,处理起来,总有些麻烦。
……
屋子里,月芙的双肩被赵恒压着,感到沉重不已,后背早已汗湿,却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小心地抬头看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刺激到他。
“殿下……”
仅存不多的理智让赵恒勉强控制着自己,稍稍平静片刻后,他才松开一直压着她的双手,咬紧牙关后退一步。
崔贺樟仍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
赵恒忍住想狠狠捶他一拳的冲动,嗓音嘶哑地冲月芙道:“我们要离开这儿。”
崔贺樟既然敢做这样的事,一定想好了接下来如何。要保住沈娘子的声誉,一定要尽快离开。
“好。”月芙自然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点头,想往门外行去。
可是,脚步才微微挪动一下,便是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连忙扶住身边的屏风,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方才的酒力,加上那香里微薄的药力,让她本就受了惊吓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
“殿下,我……恐怕走不动了。”
赵恒紧咬着牙关,深深地呼吸,仿佛想将胸腔内的浊气统统吐出去。可越是这样,便越觉得烧灼得厉害。
他在原地顿了一下,又走近一步,低低地道一声“得罪了”,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快速走了出去。
外头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明媚的秋日阳光披洒下来,使微寒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暖意。
月芙软软地靠在赵恒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一手揪住他领口的衣物,勉强保持平衡。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脑袋恰好靠在他的胸前,红唇之间浅浅的,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从他的脖颈处拂过,令他的背后升起难耐的酥麻感,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走得更快了,连方向也来不及辨认。
“别走这儿!”月芙意识到他在往宴席的方向去,忙出声制止,“往南面去吧,那里应该没什么人。”
也不知沿着长廊走了多远,绕过了几道弯,两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座二层楼阁。
月芙想了想,这里应当是定远侯府南面的楼阁,因离正院稍远,平日不大有人来,偶尔侯夫人有兴致,会登上二楼,听乐师们在底下的奏乐。
想必,里面应当陈设齐全。
“殿下,咱们暂且停下吧,这儿应当不会有人来。我、我现下已可以自己走了。”
月芙脸虽还是红透的,身上的热也只是稍好了一点点,可看他憋得满头是汗,两颊潮红,青筋凸起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折磨他。
可是,赵恒却像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一样,哪怕已经难受至极,也依旧没有放开她,而是大步跨进楼阁中,顺着木质的阶梯飞快地登上二楼。
因少有人来,楼阁里显得有几分冷清,尤其到了二楼,秋风从敞开的窗灌进来,让屋子里多了凉意。
好在,虽没有人气,屋里的陈设却的确大致齐全,从桌案、围屏,到卧榻,甚至茶具、泥炉,一应俱全。
甚至还搁了大半盆水。
这是定远侯府里的规矩,秋日天干物燥,每隔两三日,就会在无人用的屋子里搁些水,防止木质的房屋生裂缝。
赵恒径直走到卧榻边,俯身将怀里的月芙轻轻放下。
本应该立刻退开,可浑身的难耐迫使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退开。
他胸膛起伏,双手支撑在榻上,大半的身躯笼罩在上方,离她不过两三寸的距离,微微泛红的双目凝视着她。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处,本就有些异样的气氛变得越发暧昧了。
月芙被他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烫,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可偏偏他离得近,令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小心地转开脸,不与他对视。
可才一动,撑在她脸侧的那只手便追了过来,轻轻地扶住她的半边脸颊,让她重新面对着他。
粗糙的指腹擦过她光滑软嫩的脸颊,又慢慢滑下去一些,最后在耳畔徘徊不去。
月芙浑身轻颤,本已微红的眼眸又泛起一层柔柔的水光。
“殿下是不是……忍不住了?”
赵恒的喉结动了动,望着她美丽的面庞和微微散乱的乌发,低低应了一声“是”。
他方才将她一路抱过来时,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娇小身躯的柔软与温热,此刻被药力所驱,终于按捺不住,寻到她微张的两瓣红唇,吻了下去。
他没什么经验,全凭着本能,胡乱地吻。
月芙觉得有几分痛感,偏偏她也觉得难耐,一时没有推拒,反而轻轻搂住他的脖颈,半阖上双眼。
……
那两名仆从被崔贺樟使唤到中庭的宴席附近守候着,一边靠在长廊的石阶上说话,一边时不时留意其他人的动静,防着有人要往西南那处去。
“郎君吩咐要等半个时辰,可我看,现下才小半个时辰呢,夫人就已起疑了,只怕没一会儿,就要派人去寻了。”
“寻就寻吧,咱们府里这么大的地方,郎君那儿,等寻到时,也早过了一个时辰了。”
崔贺樟风流成性,外头的人带不回来,在家里,有时见到貌美的侍女,也要拉近了瞧瞧,侯夫人管不了外面的,索性将府里稍有点姿色的侍女都打发走了。
崔贺樟意兴阑珊了好一阵子,现下办这一场寿宴,邀了不少宾客,里头有碰不得的贵族女郎,自然也有能碰的,侯夫人起疑,也在情理之中。
“唉,倒是沈家那两个,心可真大,亲女儿也舍得,竟还吃得下饭。”
“我记得,那位秦夫人似乎是继室夫人,沈大娘不是她亲生的。”
“啧啧,阿娘不是亲生的,阿父总是亲生的吧?又不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自己的女儿也敢出卖,就不怕遭报应。”
“可不,方才我看那小娘子,娇娇弱弱的,好好一个女郎……可惜,同杜家那个和离过了,怕也是因此,嫁不了好人家吧。”
“还别说,那小娘子,当真美貌,难怪郎君会这么惦记,连嫁过人也不在意。若不是如今沈家失势了,恐怕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可惜呀,这就是她的命。”
两人都是常年跟在崔贺樟身边服侍的,知道不少事,趁着没人注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着,还时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不一会儿,他们果然等来了人,却不是侯夫人派来的,而是太子妃派来的。
“殿下令我等去看看八王在哪儿,可要服侍,顺便也去看看郎君,给郎君提个醒,莫让夫人挂怀,免得在客人们面前失礼。”
两人面面相觑,立刻回:“郎君还在歇息,奴这就去唤,不敢让太子妃殿下惦念。”
那侍女点点头,转身要带着另外两名侍女往别处去寻八王。
其中一个仆从见她走的是郎君所在的西北方向,忙上前道:“留步,留步,八王不在那边,奴方才一直守在这儿,没见八王往那里走!”
侍女的脚步一顿,问:“那你们可知,八王去了哪里?”
这两人哪里知晓?他们先前一直跟着崔贺樟,等再回来时,八王已然不见了。可西北方向,是绝不能过去的,于是,另一个人随手指了个方向,道:“奴见殿下朝那边去了,那边人少,空屋子也多。”
他指的方向,正是南面。
“知道了。”侍女朝那边看了看,当即带着人往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恒恒是意志坚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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