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了沉默:“秦三爷,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秦轾轩虽然在树林里听过她的声音,今天又在雨里背着她走了那么远,又给她疗伤,但却一直不知道她的姓名。刚才一直忙着治伤没有时间问,现在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秦轾轩是个保守的人,见了女子便心慌,尤其是见了美丽的女子更是如此,是故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秦轾轩摇了摇头:“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尚之琳道:“我姓尚名之琳,外号‘海外飞鸿’。”秦轾轩轻轻“哦”了一声说:“好美的名字。”
尚之琳脸微微一红继续说:“三爷肯定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土匪,专干那丧尽天良的打家劫舍的事对吗?”
秦轾轩低下头默默不语,心道:“难道这还有假?我都亲眼看到了。”尚之琳见他不语,幽幽的说:“人人都认为我是个大魔头,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你为何还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委屈和埋怨。
秦轾轩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说:“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天职,就算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还是照样会救你。”
尚之琳闻听此言,哭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你救我是认为我是好人,谁知你当真把我当成女魔头来看。我不要你救。”说着竟然挣扎着站起来往庙外走,秦轾轩一把将她拉住:“你往哪里去?外面下着雨,你又受伤这么重,你会死在外面的。”
尚之琳愈发赌气:“死在外面正好,反正我也无亲无故,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人疼,还一直被人误解,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挣脱秦轾轩的胳膊又要往外走,秦轾轩情急之下将她猛力拉回,尚之琳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秦轾轩的怀中。她娇躯微微颤抖,双目紧闭,忽而又睁开从秦轾轩的怀中挣脱,坐到了蒲团之上。
秦轾轩脸微微一红,也坐在门槛上。只听尚之琳说:“其实你认为我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怨不得你。但事实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秦轾轩点点头:“我很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尚之琳听后很高兴:“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土匪,我是‘白衣社’的教徒。你应该看到了,我们教徒都穿着白衣,那是表示我们的灵魂就像莲花一样洁白无瑕。”
秦轾轩听了心中一动:“你们和本朝嘉庆年间的‘白莲教’是不是同宗同门?”
尚之琳服了秦轾轩的“碧莲胶参丹”后觉得身上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背后的伤口又麻又凉,感觉精神大振,继续说道:“我们有一定关系,我们都信奉共同的老祖弥勒佛和明王。但又不完全一样,嘉庆年间的白莲教信奉的是‘无生老母’,而我们信奉的则是‘白衣圣母’。可谓同宗不同门,就像天下佛寺都信奉佛祖释迦摩尼一样,但天下的寺院不知道又有多少,各个寺院又有自己的门规。”
秦轾轩似乎明白了一些,只听尚之琳接着说:“所有的白莲教都信奉‘二宗三际’,所谓的‘二宗’就是明暗二宗,明即光明,意味着正义和真理;暗即黑暗,代表着罪恶和奸邪。这两方不断斗争,我们相信如今弥勒佛已经降世,光明不久就会来到。”
秦轾轩问:“那‘三际’又是什么呢?”尚之琳轻轻咳了一声:“‘三际’就是指‘青阳’、‘红阳’、‘白阳’。‘青阳’际就是燃灯佛统治宇宙的时期,那时还没有天地与人间,但是已经有了明暗。‘红阳’际就是释迦摩尼统治时期,那时天地已开,但是黑暗占据着上风;‘白阳’际就是弥勒佛统治的时期,光明这时已经战胜黑暗。嘉庆时期仍是释迦摩尼统治时期,所以遍及湖北、四川、陕西、河南、甘肃五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虽然持续了九年零四个月,最后还是被官府镇压下去了。如今弥勒佛已经降世,光明很快就要来到。”
秦轾轩听得糊里糊涂,就接着问道:“既然现在是弥勒佛统治世界,那你为何又说你们信奉的是‘白衣圣母’?”
尚之琳道:“弥勒佛是统治世界的宇宙佛,你想这么大的世界他一个人能管得过来吗?就像现在国家有皇上,各省有巡抚一样。‘白衣圣母’是弥勒佛的干女儿,她住在东海,是奉了弥勒佛之命来管理中土的。而我们的首领‘圣姑’是管理中原地带,来这里救苦救难的。”
秦轾轩听了不以为然:“你说弥勒佛已经降世,光明已经到来,‘白衣圣母’管理中土,法力无边。可为什么外国洋鬼子欺负咱们大清国她却一点也不管?这个来了放几炮要钱要地,那个来了放几枪抢劫杀人?难道‘白衣圣母’就不知道吗?为什么任这些洋鬼子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她老人家难道就只知道每天坐在东海里享清福?”
尚之琳道:“不是‘白衣圣母’放手不管,她老人家已经向‘圣姑’发出旨意,要求我们宣传教义,广收门徒,杀尽洋人,收复国土。我们之所以要劫陈宝祯那狗官,就是要响应‘白衣圣母’的号召和‘圣姑’的命令,筹集经费,聚集力量。”
秦轾轩惊奇地道:“哦,原来如此。尚姑娘,那陈宝祯有多少银子值得你兴师动众来劫呢?还搭上了那么多弟兄。”尚之琳道:“常言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官况且如此,那陈宝祯榨尽民脂民膏,银子一百万两也不止。”秦轾轩听了暗暗咋舌,心道:“我觉的我的钱不算少了,谁知跟个县太爷都没法比,更不要说朝中的一品大员了。”
两人一直聊到后半夜,最后困得实在不行了,两人双双睡去。秦轾轩本来坐在门槛上将头伏在膝盖上睡,后来不知不觉倒在尚之琳的身边睡着了。外面夜雨依然潇潇,屋内两人各自在寒意料峭的深夜静静的各自安眠。正如朱彝尊那首词《桂殿秋》中写的一样:“共眠一舸听春雨,小箪轻衾各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