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真正撑起这座长城的,并非本官,也并非这些将军们,是靠的这些千千万万的士卒,他们的心寒了,本官境界再高,这些将军作战再勇猛,长城也要塌。”
中年儒生喃喃道:“可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陛下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吗?”
镇守使肃穆道:“夏氏不够大吗?”
中年儒生怔怔无语,虽然他人在北境,但去年冬末神都的那场大变,他也有所耳闻,如今再度听着镇守使提起,中年儒生轻声感慨道:“陛下的魄力,当真让人钦佩。”
“大梁朝看似国力蒸蒸日上,看似一片祥和,湖面之下,多少暗流涌动,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这等剜疮举动,为的也只是将大梁朝这棵大树的蛀虫都找出来,而不让这棵大树看起来外强中干。”
镇守使说道:“若不这般,过些年,史书上只怕会写上一句,历朝以衰而亡,唯大梁以强而亡?”
中年儒生喃喃道:“历朝以衰而亡,唯大梁以强而亡?”
片刻后,中年儒生回过神来,眼神逐渐坚定,轻声道:“大将军想怎么做?”
镇守使平静道:“兹事体大,应徐徐图之。”
中年儒生点头道:“理应如此。”
……
……
斡难河畔。
在去年入冬之前结冰之后,这条被妖族视作母亲河的长河到了如今其实也没解冻,妖族疆域在最北方,即便是在无数年前让人族割让了漠北三万里,但妖族的疆域还是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是冰天雪地,若是将人族放在这个地方,其实是很难生存的,也多亏妖族的身体强度比人族强大太多,要不这种苦寒之地,即便是他们,也很难忍受。
此刻的斡难河下游,正有一支妖族斥候,人数在十几人,正在沿着斡难河岸顺流而下,往人族长城那边而去。
人族和妖族在去年冬天的那场大战,最后以人族小胜而结束,甚至到了最后那位人族帝王深入漠北三万里,和妖帝有过一场大战,大战胜负自然没有分出来,但在冬天之后,大战停歇,双方都及有默契的收兵罢战,这些日子再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大军不出,漠北三万里的主角其实便变成了两边的斥候。
这些日子的双方斥候交手,互有胜负,虽说死人不多,但始终是在死人的。
随着那支妖族斥候越过斡难河,来到漠北草原上,不多时,便在前面遇到一支北境边军的斥候,两者相遇,没有任何话语,只是沉默抽刀,一场静默无声地厮杀,就这么开始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边分出胜负,妖族斥候惨胜,减员过半,为首的斥候沉默地走到人族斥候的身体前,默不作声地割下对方的耳朵,放入随身带着的人皮口袋里,然后吐出一口寒气,以妖族语言轻声道:“继续南下。”
剩下的妖族斥候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爬上自己的坐骑,继续游弋在漠北平原上,他们其实自己也知道,就这么走下去,迟早他们也会死在漠北平原上,自己的耳朵也会被放入人族的兽皮口袋里,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别的选择。
死人和流血,对于他们来说,已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
……
斡难河上游,风雪依旧。
风雪中,妖帝的身影有些看不清。
这位之前在和大梁皇帝一战之后,重伤差点丢了王位的妖族帝王如今伤势尽复,如今又再次离开王城来到这里。
在他身侧,妖族大祭司陪着这位妖帝一起眺望远方,看向南方。
“冬天快要过去了,来年草深,都可以歇一歇了。”
妖帝眼神深邃,那双眸子里,藏着这位妖族帝王的情绪,但谁也不敢看向他的眸子,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祭司轻声道:“连年征战,王庭大军也是有些疲惫了。”
妖帝的声音在风雪里响起,“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人族多了一个了不起的帝王,连朕也觉得棘手。”
大祭司闻言一怔,恭敬道:“陛下天威,想来也不足为虑。”
妖帝冷笑道:“你若是一直把人族看成一只待宰的羔羊,那距离你变成羔羊便不远了。”
大祭司随即低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这二百年来,咱们已经没能越过那条长城了。”
妖帝说道:“不知道人族的年轻人如何了。”
有一位雄才伟略的大帝,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在他之后,人族若是还有很多了不起的年轻人,那么对于妖族来说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大祭司不知道作何回答。
妖帝说道:“那位来过一次漠北,朕便也要去大梁看看了。”
大祭司皱眉道:“陛下三思。”
妖帝漠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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