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声泣血 可怜之人

    盛夏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看向苏青葶，垂首轻声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苏青葶听完盛夏说的一切，她的脑子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毛线球一般，一团乱。

    她沉默半晌，盛夏担忧地看着她的侧脸，问道：“小葶，你还好吗？我也想瞒你，可是我也惧怕谷主……对不起。”

    李枫示意盛夏先不要和她说话，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盛夏退到后边，低着头不再作声。

    苏青葶沉默了良久，突然释怀道：“没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我，夏儿，不管我是人还是狐妖，我都是你的朋友小葶啊。”

    盛夏听到苏青葶这么说，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半，她试探着问苏青葶会不会离开天鸾星谷，还没等苏青葶回答，柴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赵月娥站在门外，通知他们有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梳洗更衣，然后前往瞻星台参加公审。

    三人前后跨出了门，苏青葶在经过赵月娥身边时，特意侧头望了她一眼，苏青葶心想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母亲的心中也曾有过后悔，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苏青葶这么想着，慢慢地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缓步走进自己的卧房。

    苏青葶褪下身上的衣裳，步入浴桶，她将身子浸泡在水中，双手掬起水面的玫瑰花瓣，洒落在自己的颈上肩上，水面升起的水雾凝结成晶莹的小水珠，停留在她深深的锁骨上，湿热雪白的肌肤上贴着几片殷红的花瓣，她看起来显得愈发明媚动人。

    苏青葶不知道半个时辰之后的公审，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宣判，也许自己真的要逃离天鸾星谷，那就给母亲、盛夏、以及所有关心她的人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吧。

    她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洗净，将每一缕青丝都梳理柔顺，她换上干净的内衬，走到衣柜前。

    苏青葶打开衣柜，手指抚过柜中的每一件衣服，最后停留在一件红色广袖流仙纱裙上，她将红裙从衣柜里取出，红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她转了个身，在腰上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她坐到梳妆台前，从妆匣子里取出一支蜻蜓戏莲流苏簪，金丝绕成的蜻蜓栩栩如生，蜻蜓停驻的红莲是用及其珍稀的红珊瑚制成的，莲花下的流苏是用金链对穿了红琉璃珠混搭而成。

    这支发簪是苏青葶用红珠送给她的珍稀材料，自己亲手制作的，原本打算在出嫁的时候戴，现在看来可能没有机会了。

    由于时间紧迫，她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又别致的小垂髻，用一个简约的金冠固定住，将贴近脖颈两边的几缕秀发编成小辫子，最后将蜻蜓戏莲流苏簪插入金冠。

    她选了一对长款金珠耳坠，轻轻得佩戴在耳垂上。接着她打开发油罐子，用手指沾取了一些发油，均匀的抹在自己的发髻和垂下来的头发上。

    她做完这一切后，盖上罐子。将所有梳妆用品归于原位，向房门走去。她打开门，却见李枫站在门外，举起一只手，似乎是要准备叩门，他在苏青葶打开门的那一刻，眼神中有柔情也有惊艳。

    开门的瞬间，苏青葶也惊呆了，李枫一袭红衣似火，她想起了自己十七岁生日那年，在谷外小树林与他的初遇。

    霁风朗月夜，红衣少年手持诛邪剑，将袭击她的狼妖尽数斩杀，她一路跟随他，他却不曾主动和她说半个字。

    回首初见时他的淡漠，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真的改变了很多，苏青葶专注地细看李枫，李枫这一身装束显然也是精心捯饬过的。

    他也梳了一个垂髻，髻上斜佩着一支淡金色长簪，鬓边还编了两缕细辫斜梳进发冠，两缕碎发刘海乖觉地贴在脸颊两侧。

    他身着一袭红布衣服，衣服外侧还罩了一件红色纱衣，纱衣的肩胛处做了别致的分岔设计，风吹过会随风扬起，仙气十足。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星辰大海。李枫凝视了苏青葶好一会儿，他欲言又止，还是苏青葶主动打破沉默，她笑着挽起李枫的胳膊，说道：“小枫枫，你今天真好看，我们今天穿的都是红衣服，像不像新郎新娘啊？”

    李枫微扬了一下嘴角，侧过身替她撩开脸颊边的碎发，他没有作答，可苏青葶已经从他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两人就这么挽着来到院中，盛夏已经梳洗完毕，在院中等候。盛夏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她的眼神凝滞了，眼中有一丝落寞，但很快消失不见，她恢复了以往的微笑，领着他们向瞻星台走去。

    瞻星台内圈外圈早已聚集了众多谷民，比上回瞻星盛典时来的人还要多，天鸾星谷自赵月娥接任谷主以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公审大会了，很多谷民都是放下手中的伙活计，特意赶过来围观的。

    众人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讨论八卦，一看到苏青葶他们走来，个个都对着她指指点点，态度很不友善。苏青葶环顾左右，她的心里感到有一丝悲哀，这些都是和她在谷中一块儿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人，现在却满脸敌意地看着她，说她杀人，说她是妖族，甚至有人朝她扔石子儿，说她是灾祸。

    李枫一抬手，亮出临渊剑，剑鞘发出蓝色微光，将飞来的石子全部定格在半空，他紧握着她的手，不顾众人的目光，与她并肩向高台走去。

    他们布上高台，抬眼望去，只见赵月娥站在最高的那一级阶梯上，比她低一级的阶梯两边各站着两名长老，由于盛家在天鸾星谷也算是一方大户，所以谷主特许盛夫人和盛老爷站在高台平地上旁听。

    盛夫人一见到盛夏，激动得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上前几步，戚戚地唤道：“夏儿，夏儿，你还好吗？”

    盛夏不忍见母亲这般心疼，她向母亲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声告诉母亲她一切都好。

    赵月娥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安静”，盛老爷扶着盛夫人退到一边，公审正式开始。

    赵月娥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开始发问，她除了问了在苏家小院问过的三个问题之外，她还特意提到了苏淼淼的事。

    众人听了苏青葶为了让素不相识的女子灵魂得以安息，亲手将她埋葬的事情之后，他们对苏青葶的看法有了细微的改观，最终长老们经过一番商议后，准备宣判苏青葶等人无罪，当场释放。

    就在这关键一刻，人群中不知是谁发起提问：“苏青葶，据知情人士透露，宋巧心在遇害前，曾假扮成你的样子伤害了你的朋友，事后你也曾去过宋家确认核实，可有此事？”

    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众人开始起哄，催促苏青葶快点回答。

    苏青葶当众承认了她曾去过宋家核实情况，接着又有一个面生的男子站出来问她这几年她是否一只和妖怪有接触。

    这个问题一抛出，人群的沸腾达到了高潮，对于这个问题苏青葶依然清楚得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时宋夫人冲上了台，大声指证苏青葶和狐妖有所勾结，她当众拿出一撮狐狸毛，声称是在苏青葶的房里发现的。

    台上赵月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青葶房里的狐狸毛，自己明明已经收拾干净，此刻怎么会出现在宋夫人的手里呢？

    苏青葶一看到狐狸毛，就想起那晚在房中被狐狸缠上的事情，她依然有些心有余悸，李枫忍不住上来反驳宋夫人的观点：“宋夫人，青葶并没有与狐妖勾结，是那晚有狐妖潜入她房间，还意图伤害她。”

    宋夫人冷笑一声，以一种嘲讽的眼神看了李枫一眼：“是吗？你是亲眼看到那狐妖是去伤害她的吗？我看，是她的同伙吧。”

    李枫眼神凌厉，直盯着宋夫人，宋夫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怵，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帕子被她硬生生攥出一道褶皱。

    李枫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宋夫人，你所说的每一个字皆会影响到审判结果，关于性命，请你务必说实话。”

    宋夫人脸上紧张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她噗笑一声，回答道：“那是当然。”

    苏青葶看着宋夫人一副虚伪的嘴角，感到十分不爽，她不禁脱口而出：“说假话，遭雷劈。”

    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她的话音刚落，天空闪过一道红色的闪电，从天空直降而下，劈落在距离宋夫人不到一尺的地砖上。

    宋夫人惊得大叫一声，双手扬起，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涂得血红的嘴唇大张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被闪电击得四分五裂的地面。

    围观的众人皆是惊了，赵月娥抬头望天，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猜疑，赵月娥和苏珩相处的那几年，她也没少学天象知识，天空无故出现红闪电，是为了警示世人，有奇冤未得昭雪，可是这道红闪电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很可能是背后有高人在操纵一切。

    苏青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看到宋夫人受惊后的怂样，心里别提多解气了，她在心里暗暗说了句“活该”。

    赵月娥趁此机会盘问宋夫人，问她为何会以为苏青葶与妖怪勾结，宋夫人将目光从地面移开，诚惶诚恐地回答道：“我、我只是猜的，猜的。”

    李枫盯着宋夫人，接着说道：“你当然拿不出真凭实据，因为这一切其实是你和宋巧心设计的圈套，宋巧心根本没有遇害。”

    众人又是一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月娥又喊了声“安静”，讨论声小了许多，可还是有人忍不住低声悄悄地议论。

    宋夫人做贼心虚地大喊冤枉，还说自己的女儿被奸人所害，往生后还要被人诋毁，她掩面大哭，勉强表现出的悲伤假到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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