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谓然和曹茗除了在谈正事,大部分时候,依旧在不停的互喷。
似乎是能从彼此恶毒且不带脏字的讽刺里找到某种快感。
三十则在旁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远远看去,像是在附和那两个无聊胚的对话。
这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抬起头来。
“外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先前老铁匠在屋外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三十自然是听不到的。
但此刻,那密集的脚步声即使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隐隐约约,还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喊。
楚国衙门的人,还真的是蠢呢。
三十看了一眼陈谓然,后者极有经验的往他那边靠了靠,而曹茗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时候,就被三十一手抓一个,砰的一脚踹开了门。
老铁匠和他的孙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门口,一群穿着皂隶衣服的人,正急不可耐的拿着刀枪棍棒,一个小吏居然还站在那训话。
陈谓然尽管被三十抓着腰,他还是艰难的开口道:“这个小吏,才是你手下的奸细吧。”
三十在一众皂隶的众目睽睽之下,硬是表演了一手轻功。
即使手里拎着两个人,他还是轻轻松松在墙上虚踏几下,跳上了屋顶。
他感慨的说道:“王爷,想当年,我也是这样一手提一个,就这么闯出了赵国的皇宫。”
“也是这样一手提一个人?”
“不,是一手提一头乳猪,赵国皇宫里的御厨有一道拿手菜,就叫烤乳猪。
我师傅当年最好这口,所以常常派我去拿。”
“......”陈谓然。
小吏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正想转过头来,可看见眼前这群捕快差役躁动的样子,顿时怒了,插着腰说道:“这次,可是县令老爷吩咐下来的事情,走了奸细,你们都要杀头!”
说完,他还对自己脖子做出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好在,等他这话一说出来的时候,捕快们就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小吏措手不及,直接被推倒在地,脸上被人有意无意的踩了很多脚。
要不是他最后还是被人扶了起来,恐怕就要成为长郡里第一个为了捉拿奸细而英勇献身的官吏。
这是可以写进县志的事情。
小吏不知道自己和青史留名错身而过,还在破口大骂那些皂隶。
三十背着陈谓然,手里提着曹茗,居然还能在各家的屋顶上飞檐走壁。
陈谓然倒是无所谓,刚吃完饭,吹吹外面的冷风,倒也有几分惬意。
可曹茗则感觉自己的肠胃每时每刻都在颤抖,她死死的咬着牙,将自己的眼泪都留给拂过她脸颊的风。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三十问道。
陈谓然现在是他的主子,主子想去哪,他就去哪。
“把我放下来!”
“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陈谓然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竹林,竹林前,是那位在客栈里见过一面的婢女。
他再把目光跳到婢女的身后,果然,那个公子哥也在。
还又冲着陈谓然,微微一笑。
陈谓然还注意到,那位公子哥的身边,还有一辆马车。
“请。”
公子哥说话了,声音很是清冷,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曹茗再三确认了那个公子哥真的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始终盯着陈谓然的时候,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去啊,难道你让我们步行到京城去?”
陈谓然出来的时候是带着马车的。
只可惜,留在了那个老铁匠的家门口,暂时是拿不回来了。
他侧过头,问曹茗道:“这长郡里,还有没有你的手下了,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
“那个老铁匠的身份,在我这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现在连他都举报了我,很难再去相信,这长郡还有多少遗留下来的人,会再去心怀大魏。”
那位公子哥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谈着话,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压抑着情绪,伸出手说道:“请王爷上车。”
此话一出,三十的手立刻按在刀柄上。
陈谓然则抬起头:“认识我?”
公子哥微微颔首:“臣,奉我家家主之命,请王爷入京。”
“呵......”陈谓然摇摇头:“虽然的确还得去京城一趟,但我还有不少事没做,你家主人是谁?
我入京时,自当去拜访一二。”
“现在,还不能说。”公子哥笑道。
陈谓然深呼吸一口气:“那把你马车借我用用。”
“好。”
在车厢里令人不由自主沉默的诡异气氛里,陈谓然不时望向车窗外飞驰向后的景色,不时看看自几的身边。
曹茗已经昏昏睡了过去,还微微打起呼噜,梦里可能是又在吃鱼汤面,时不时吧唧一下嘴。
天色很晚了,但陈谓然还没有睡意。
所以他再次转过头,很是不解的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也要跟我一起?”
公子哥,或者说,他的名字叫安龙城。
很是霸气的一个名字。
与他阴柔的外表恰好是两个极端。
安龙城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婢女,语气很温柔的说道:“王爷,臣只是奉主之名,您不用担心我会耽误您的事情。
现在,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臣会为王爷扫清一切阻碍,让您能尽快入京。”
陈谓然叹了口气,根本无法理解安龙城想要做什么。
马车一路颠簸,他们只在长郡里的某个县城逗留了不到一天,就迅速离开了。
因为自从这天起,长郡各个县城都开始张贴起有关魏国奸细的通缉令。
马车在夜间的山路上飞驰,偶尔溅起几颗石子,滚落到山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路两旁的树林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林海被风吹动,霎时间涌起飒飒涛声。
天上的寒月周边没有星辰的点缀,显得有些孤独,月光照在嶙峋山石上,随即被一阵马蹄踏碎。
“驾!”
三十漠然回过头去,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几十个骑马的黑衣人,正毫不掩饰的追赶着他们。
“嘿...”三十冷笑一声,没有停住马车,而是用力挥了一鞭,马匹受痛,猝然间跑的更快了一些。
玩嘛。
车厢里的人被剧烈的颠簸全部吵醒了,陈谓然扒着车窗,看见后面黑衣怒马正在追赶他们的人,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如此直白的问话。
黑衣人首领差点没笑出来。
他边催促坐下的马匹,边大喊道:“来抓你们的人!”
前面的马车沉默了一阵子。
但首领和他的手下们,却怎么都追不上那辆马车。
稍微估计一下路程,啧,他们已经快要赶到一个县城的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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