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乐不得不承认,他的年年也成了别人的哥哥,有一点兄长的威严了。
然而,每每和自己独处,他又瞬间回归小孩,不管是去食堂还是放学回家,一步都离不得自己,非要紧紧挨着才能安心似的,真是……
太幸福、太美妙了!
对施年而言,自己是目前学校里唯一知道他有健忘症的人,是他最能信任最能依赖的人。杨司乐一边暗爽一边仍存有担忧,长此以往,年年恐怕会变得孤僻,不敢结交新朋友,那就不幸福、不美妙了。
所以他鼓励施年来乐队试一试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他想让施年从融入自己的交际圈开始,慢慢走出舒适区,变得大胆一些。
施年对杨司乐的良苦用心并不知情,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严格按照谱子来拉琴,不参与任何讨论。
第一遍,陈楠弹错了一小节,中途叫停。
第二遍,林漓哼着哼着发现副歌的某句歌词绕口,拖着椅子过去和杨司乐商量怎么改词。
谢沉也建议,大提琴再升半个调效果可能更好,毕竟《今宵》这首歌的基调相对来说更昂扬。
施年毫不置喙,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自个儿跑到角落里,耐心地给琴调音,凝神用耳朵听音高,待确认调子对了才回到乐队中,跟他们一起合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今天不用上班的陈栩从前台踱下来,坐在楼梯上看他们热火朝天地磨合,眼前缓缓浮现出了以前自己在这儿彩排的画面。
杨司乐在开学前曾带着《今宵》的无人声demo来找过他,意图说服他延长场地的借用期。他戴着耳机听完以后,要说没感觉是假的,但的确离打动人心还有点距离。
所以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想接手铺面的人,他也没着急租出去,改口说国庆后再租。他着实有点儿想看看这群愣头青究竟能玩出什么花儿来,他们的live是会成功还是一败涂地,如果一败涂地,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地。
他是真的好奇。
如今终于听见了《今宵》的歌词,似乎是有了那么点儿要成功的苗头。可惜编曲还是太嫩了,什么都往里加,等于什么都得毁。
呵,一群小不点儿,不拦一手是不行了。
等他们把这一遍通排完,他兀地跺了跺脚,把底下六个人的目光全吸引到自己身上:“诶,‘Lessmore’听说过吗?”
六个人都抬头往他那边看。
陈栩知道杨司乐是乐队头头兼词曲的第一作者,便朝着他说:“所有point全堆在一起,炫技也不是你这么炫的。”
杨司乐自己听这首歌听了太多遍,早已没了陌生感和惊喜,倒是挺乐意这会儿有截然不同的声音出现的。
他大方一笑,道:“陈老板——不,陈老师,我没技可炫,纯粹是听太多遍了,什么新点子都想试一试。”
陈栩用目光指了指施年:“之前没见过这个拉大提琴的,他该是第一次听吧?你问问他是什么感觉。”
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施年身上。
施年大窘,语气生硬地答:“我……没什么感觉,挺好的……”
陈栩伸出食指点了点地:“没感觉就是最大的问题。”
施年惊了,猛地扭头看向杨司乐:“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栩步步紧逼:“那你是什么意思,描述一下?”
杨司乐安抚施年:“没关系,现在本来就还有很多修改的余地,能发现问题是好事,你放心说,随便说。”
身为第二作曲的谢沉附和道:“嗯,说吧。”
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期许,施年咽了咽口水,内心很是忐忑。
他对摇滚,乃至整个流行乐,都没有任何研究。哪怕是在校乐团,他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地依照老师的设计和拿到手的谱子拉琴,除了如何可以拉得更好,不作他想。
现在猛地让他来点评,他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生怕在杨司乐面前露怯。他甚至忍不住悔恨:如果自己平常能听一点摇滚乐该多好,毕竟杨司乐那么喜欢,他早该去了解的!
施年欲哭无泪,攥着琴弓瞎蒙:“我觉得……大提琴放在后半部分作点睛之笔就可以了……吧……”
陈楠困惑:“那开头会不会太单薄了?毕竟副歌前的鼓点也很弱,抓不住听众的耳朵啊。”
陈栩说:“首先得搞清楚,你们要唱的是情歌吗。”
杨司乐最有发言权:“不是。情歌最重要的是主唱,但我想表达的是整个乐队的氛围,每一个人的表现力都非常重要。”
陈栩:“这不就对了?既然要表现‘每一个人’,那层次感才是最重要的。我刚刚没听出任何层次感。”
杨司乐有点明白陈栩的意思了。
他从书包里摸出铅笔,在谱子上写写画画:“大提琴移到第二段副歌之后,Verse还是按照之前的来。”
他两眼发光地看向谢沉:“在开头加一段intro怎么样?”
谢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司乐已经一脸兴奋地叫上了林漓:“好歹是最后一首歌,亮相得帅一点。我们不要‘递进’了,直接把副歌那句重复得最多的歌词提前,塞进一个二拍里,空拍起唱。来试试!”
林漓拿起谱子,盯着他给的信号,将信将疑地跟着他敲的那两下加速哼了哼:“像这样?”
“嗯。然后——”杨司乐在谱子上圈起原本的前奏,“改一下前奏,热烈一点,贝斯和吉他直接进,到主歌的第一句歌词再用休止断开,伴奏舒缓下来,怎么样?”
陈栩:“不怎么样。intro只用架子鼓、主歌全靠吉他撑是不行的,你们主唱的声音条件最需要的不是节奏,而是能压住她的旋律。键盘手呢?你们没键盘?”
林漓无语:“我的声音条件怎么了?你说清楚。”
陈栩直白道:“达不到你们队长想要的那种一锤定音的效果,不够亮。”
谢沉若有所思道:“钢琴的声音亮,和你比较互补。”
陈楠琢磨出那味儿了:“学姐,看过日漫吗?听几首LiSA的燃曲你就懂了。”
杨司乐一脸正经:“我重新编一下intro,谢沉你也来,多用连音,尽量弹得干净些,感受一下。”
他咬住铅笔笔杆,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鼓谱,双手举起鼓槌,重重落在底鼓上,咚咚两声,大开大合地敲出了intro的那两拍,随即切进了更为清爽的前奏。
施年全程插不上话,也没工夫自愧不如了。他回身望住杨司乐,心跳的节奏和刚才那一段密集的鼓点不谋而合。
原来杨司乐认真“玩”起来是这样的,好他妈帅……
陈栩也挺满意,拍拍屁股从楼梯上站起来:“赶紧找个键盘手吧,这首歌需要键盘手。”
杨司乐豁然开朗,收起鼓槌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陈栩:“陈老师,谢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看呆了的施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警觉:嗯?又是吃晚饭!是不是杨司乐一想和谁交朋友就要跟谁一起吃饭?
三年一代沟,这个前火锅店老板看起来能和他们有三四条沟,肯定不会答应的,杨司乐你快死了这条心!
楼梯上的陈栩犹豫片刻,盘着手玩笑道:“你请客我就去,当顾问费了。”
杨司乐咧开嘴笑了笑:“嗯,我请客,陈老师你想吃什么?”
施年:???
小姑娘举高右手,冲施年撒娇:“小白哥哥,我也想去。”
杨司乐正在兴头上,一口应下来:“没问题,一起去,把你的翔飞哥哥也叫上。”
他走过去把小姑娘抱起来,贴着她的耳朵嘱咐道:“就说有个洋洋哥哥,怀疑他把小白哥哥拐跑了,想约在今晚和他决斗。”
小姑娘把手围在嘴边,用气音问:“洋洋哥哥是谁呀?”
杨司乐背着施年指了指自己,然后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神秘道:“不要告诉小白哥哥哦,他会心疼我的。”
小姑娘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她就经常心疼自己的翔飞哥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不想让小白哥哥也不好受。
“好,不告诉他,我让翔飞哥哥下了班就过来。”
施年见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莫名如此要好,酸溜溜地问:“杨司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杨司乐抱着小姑娘转回身,笑意盎然地答:“秘密。”
“什么秘密?”施年提着琴靠过去,“我也要听。”
陈楠:……
施首席这是什么迷惑行为?是在和杨司乐撒娇吗?
时代变了,他已经跟不上学神人设的变化速度了,好他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