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谢沉清不愿拂了杨司乐的面子,清清嗓子极力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对类似场景很熟练的客人。
“四位?我们只有三个人。”
服务员用圆珠笔笔尾指了指他身后:“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我看你们穿的都一样。”
从半分钟前就没说话,一脸复杂地望着某处的杨司乐:“……”
同时发现的陈楠不禁轻声叹道:“齐了。绯闻男主角,绯闻女主角,”他同情地看向杨司乐,“还有我们最无辜的炮灰男二。”
谢沉一脸懵逼地循着他俩的视线往后看,这才发觉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正在仰头看宣传灯箱的音中学生。
他定睛一看——
“……施、施年?”
施年闻声,低下头来,一副比他还惊讶的样子:“谢沉?好巧,你也在这儿吃午饭啊?”
陈楠凑到杨司乐耳边:“这也太卑微了……吧……”
杨司乐有点看不过眼,替施年解释道:“可能真的是巧合。”
陈楠:“隔壁那么多巷子,前面那么多家店,偏偏在这家碰见了?你看看店里除了我们还有音中的人么?”
服务员婉转地催促道:“几位是现在点还是等会儿再点?”
杨司乐冲服务员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再看一下菜单,想好了再叫你吧。”
完全陌生的环境,令人头疼的巧合,谢沉手足无措到耳根子都红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接下去。
杨司乐看见施年背着双肩包站在店铺中央的过道上,随着时间流逝,笑容越来越僵硬,几乎快维持不住,活像个带着自己最珍惜的玩具去幼儿园和同学分享,却仍旧没人愿意分神看他一眼,只好独自站在角落哭的可怜小朋友。
这让他想起来小学三年级,施年因为在座位上呆不住被生气的老师叫到教室后面罚站的时候,他也是口头上说着无所谓,等放了学才躲到他俩常去的主席台背后,一边打自己的手心拧自己的腿,一边哭得涕泗横流。
杨司乐突然觉得,那个成绩优异,在校乐团里大放异彩的“施首席”或许真的比“年年”更好。
至少比这个追着喜欢的男生追到了一家苍蝇馆子的年年好。
事实上,施年自己也后悔。当时还不如跟着张晴好去网吧,他宁愿坐在挂机的电脑前想东想西猜来猜去,也不想看见谢沉尴尬难堪厌烦的神情。
“好像没空位了,我……”
“就坐这儿吧,谢沉旁边。”
两人同时开口,杨司乐又扯了一张卫生纸,当着施年的面主动把谢沉左手边那块地方重新擦了擦。
施年愣了,当场就把“杨司乐是情敌预备役”的想法给忘得一干二净。
杨司乐长得确实怪好看的,哪怕不戴眼镜也没他以为的那么不靠谱。
谢沉愿意跟他走这么近,似乎能理解了。
“坐啊,别客气,都是同学。”
陈楠捧场道:“嗯嗯,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识你啊,超牛逼的施首席嘛!千万别不好意思。”
谢沉:“……”
你们是不用不好意思。
施年拉开凳子坐下,不敢看谢沉一眼。
尽管昔日在台下远远看着谢沉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目光可耻。
“想吃什么,你们先点。”杨司乐把菜单转到他和谢沉中间。
谢沉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根本不会点餐,索性别开脸吐出万能的两个字:“随便。”
施年把菜单推回去:“我也随便。”
陈楠暗道:妈的,夫唱妇随真是绝了。
“真的随便?”杨司乐不跟他俩踢皮球,他逛了一早上博物馆,饿得要死,“那我就点了。”
“姐姐!这儿点餐!”他招来刚刚那个服务员,几乎是一口气报完了菜名,“要一份牛里脊一份兔肚一份鹅肠一份虾饺一份素拼四碗米饭。你们能吃多辣?吃不吃香菜?”
陈楠:“吃,越辣越好。”
谢沉不知道自己的限度,按他妈程卉一贯的说法,辣椒吃多了会破坏味觉的敏感度,要尽量避开。
但是程卉现在不在,他想吃多辣就可以吃多辣。
“辣一点。”
果然强扭的瓜不甜,因为强扭的瓜是辣的。施年觉得自己太难了,他完全吃不了辣啊!
“那就辣一点……吧。”
杨司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确定?”
施年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只问我?”
“行,那就点最辣。”杨司乐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再叮嘱了一遍,“姐姐,给我们多放点小米辣,每碗都是,麻烦快一点。”
施年:“……”
杨司乐长得还是不行,戴上眼镜也不行!
“三点半集合,四点钟能上车吗?”陈楠随口找了个话题打断弥漫在四人间的微妙的沉默。
啪啪啪啪。
杨司乐拿筷子戳开笼在碗筷外边儿的塑料薄膜,把餐具分到众人面前:“不出意外应该能,五点到学校差不多。”
谢沉坐得端正:“我把贝斯背来了,就寄在博物馆,待会儿不用专门进学校拿。”
陈楠打了个响指:“我也带了吉他!”
杨司乐:“架子鼓和音响我托我妈给我放到旁边的文具店里了,到时候只用搬到场地上组装好就行。”
施年插不上话,干脆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正对面的杨司乐身上。他得好好记住这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陈楠抱住杨司乐的手臂嚎:“阿姨真的太好了!我要是让我妈帮我拆运这么大一组乐器,她肯定只会让我有好远爬好远。杨哥,你记得帮我问问咱妈,她还缺儿子吗?”
杨司乐遗憾地掰开胳膊上的十指,稍稍坐远了些:“对不住了楠哥,我俩这辈分有点儿乱,我妈估计接受不了。”
出现了!对男生的肢体接触比较敏感!
施年目光如炬,开口问:“你们今晚有演出?”
“对,”陈楠炫耀道,“我们乐队的第一次路演!”
杨司乐平静地说:“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演出,就是想练练胆子,看自己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演奏。”
牛里脊兔肚鹅肠素拼和米饭上桌了。
施年没着急动筷,追问道:“地方定在哪里?”
“滨江广场。”杨司乐拿起筷子,“吃饭吧。”
陈楠补充:“跟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争插座争了一个周末才搞定。”
谢沉端起碗:“其实她们平时根本用不上插座和插线板。”
杨司乐扒拉开面上的香菜,想先夹块里脊肉解解馋,然而他的筷子伸到一半就蓦地顿住了。
“你们乐队叫什么?”施年好不容易等到谢沉说话,对杨司乐的反常丝毫没有察觉,仍在问,“还有谁?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陈楠工具人属性上线:“本来在社团嘉年华上已经把各个位置都招齐了,但杨哥看完他们报名表上的答案,说他们跟我们合不来,最后就没收,现在还是只有我们三个。至于名字嘛……”
施年面前是那碗兔肚,他不喜欢吃动物内脏,便打算夹那些出锅后被洒在香菜叶上的,还没浸过油的炸黄豆尝尝。
冒菜里最香的就是这种没浸过油的炸黄豆。
“名字怎么了?没来得及取吗?”
筷子尖上的黄豆尚未离开香菜叶,就被另一双筷子猝不及防地打落回了碗里。
“不能吃。”
施年抬头对上杨司乐的眼睛,一时让其中的严肃给怔住了。
“什么……”
杨司乐垂下眼睫,干脆地架住施年的筷子,把它们抬高了些。
“年年,你不准吃这个。”
“哦……好……谢谢——”
施年下意识说到这儿,大脑就毫无预兆地陷入空白,喉咙莫名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般,无法再继续下去。
不对。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他一定经历过类似的一幕,后面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可他想不起来了。
谢谢谁呢?
到底是谢谢谁呢?
尽管陈楠并不想打破施年和杨司乐之间相当玄妙的气氛,但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额,那啥,为什么要谢谢……?”他弱弱地问施年。
谢沉擦了擦嘴,仿佛已经知晓正确答案,对此毫不讶异。
“因为你们以前就认识。”他直接望向斜对面的杨司乐,目光深邃,“对吧?”
施年心里既慌又乱,他分不清是为了杨司乐那声亲昵的“年年”和那个神似长兄喝止幼弟的命令,还是为了谢沉的提问所表现出来的介怀。
他满脸通红地扭头看向谢沉,不假思索地矢口否认道:“不是!谢沉,我不认识他!”
杨司乐闻言,缓缓收回了筷子,低头扒了一口饭,之后都没再看施年一眼。
“随便你,爱吃不吃,吃死了也不关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