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起兵, 明日就要出发。
此时辽王手中只有两万三千兵马,三千亲兵留给王妃、大公子周元谨守护凤阳,两万大军将随辽王南下。除了霍维章、柴雄仍然各领五千人, 剩下一万,辽王分别提拔萧震与他的另一个心腹张进为统领,各领五千。
二更时分,萧震才从王府出来, 从辽王宣布清君侧到今日,这也是萧震等四将第一次被允许回家与亲人道别。
柴雄、张进走得快,霍维章拍拍萧震肩膀, 年轻气盛、风流不羁的霍统领,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低声提醒萧震道:“去找她吧, 有什么话该说就说, 有什么事该做就做,战场风云变幻, 谁也不敢保证结果,临行前去见了, 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萧震沉默。
霍维章笑笑, 翻身上马, 自去回家陪媳妇孩子。
萧震也上了马,从王府前街绕到后街, 一抬头, 就能看见王爷赐他的那座府邸。门前挂着两盏灯笼, 静静地散发出暗红的灯光,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更添萧条。王爷让他回家,可那是他的家吗?她带着阿满搬出去已有半年,整个府邸空荡荡的,听不见任何欢声笑语,幽寂如同一座死宅。
此时此刻,这宅子对他而言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离王府近。
萧震目光坚定下来,催马朝城东的石盘巷赶去。
苏锦还没睡,仰面躺着,怔怔地望着纱窗外的黑夜。
辽王要发兵了,清君侧说得好听,但百姓们都知道这是造反。本来一个王爷造反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可她的儿子是辽王世子伴读,现在还在王府,怕是直到辽王成功或失败后才能出来。辽王成功了还好,万一败了朝廷降罪,阿彻会不会跟着受罚?
苏锦已经几晚都没睡好了,阿彻知道她着急,派人送了一封家书来,让母亲不必担心,可苏锦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担心留在王府的儿子,也担心即将出征的萧震。
傻男人,死男人,他看不上她,苏锦气归气,但生死关头,她还是不想萧震出事。
街上突然传来马蹄声,急促有力。
旁边熟睡的阿满好像也听见了,不安地动了动,苏锦一边随时准备哄女儿,一边侧耳倾听。
马蹄声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自家门前。
苏锦心砰砰地跳,她知道,那一定是萧震。
就在苏锦匆匆下地刚刚系好裙带时,她听见阿贵的叫门声,前后院有道锁,如意去开门了,过了一会儿,阿贵跑到她窗下,低声道:“老板娘,大人来了,请你去前面说话,好像有急事。”
苏锦莫名地慌,怕有什么不好的事。
她连忙出去了,让如意进去看着女儿,苏锦随阿贵往前院走。紧要关头,苏锦早把她与萧震那点破事抛到脑后去了,辽王要与朝廷干架,苏锦人在辽王的地盘,她只盼望辽王旗开得胜,千万别败了,殃及她们一家三条小池鱼,再加上萧震那根傻木头。
萧震来得太突然,阿贵没来得及点灯,幸好快要十五了,天上一轮明月,照得满院清辉。苏锦心神不宁地转过来,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冷峻如山。苏锦不禁放慢了脚步,半年不见,她摸不清萧震到底怎么看她,是把她当冯实的遗孀,还是一个厚颜无耻勾.引过他的骚.寡妇。
就像两人的初见一样,苏锦微微低头,恭敬地朝他欠身福礼:“民妇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萧震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更是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客气疏离地唤他大人,还行礼。
也对,去年她负气离开,如今半年已过,她早放下那份情,从此只把他当大人看了吧?虽然她时常会让如意陪阿满去看他,逢年过节也会以一双孩子的名义送份节礼,但她不再关心他了,彻彻底底地,将他当陌路客。
萧震喉头发堵,借着夜色掩饰,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月色下她娇美的脸庞:“弟妹无需多礼,我连夜过来,是想知会弟妹一声,明日我将随王爷出兵,凤阳城虽然有王妃、大公子防守,但谁也不敢保证朝廷的军马会不会杀过来,就算朝廷攻不破城门,城内民心动荡,或许会有歹人趁机作乱,弟妹与阿满单独住在这边,容易遇险,所以我想请弟妹即刻带着阿满先搬回我那边暂住,等局势稳定了,弟妹再回来。”
明天一早,王府周围将严禁百姓擅闯,萧震必须今晚就带苏锦娘俩走。
苏锦怕死,一听萧震说的那么严重,她立即应道:“多谢大人关照,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虽然遇险就搬去他家有点没骨气,可,与她们娘俩的命相比,骨气算什么?
苏锦让阿贵去准备驴车,她与如意、吉祥快速地收拾衣服,阿满醒了,揉着眼睛要娘亲抱,苏锦很忙,要如意把阿满送萧震身边去。阿满听说干爹来了,乖乖地让如意抱,等苏锦一手拎着一个包袱过来,阿满已经趴在萧震肩头重新睡着了。
这座两进小院有对儿五旬的老夫妻,是主人家留下看家的门房,苏锦叮嘱二人先替她看守宅子,她早晚还会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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