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儿。他怕死,更怕死后被那些死于自己手上的冤魂质问,尤其是那个人,那个被万人仰望的九五之尊。
他会跟自己说什么?程德轩,你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谋害了大宋的开国皇帝?
想到这里,他身体重重痉挛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小幅度的颤动起来,止不住,停不下,就像凄风苦雨中树梢上仅剩的几片枯叶。
“父亲,您在做什么?”
程秋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天边飘下,在空中打着旋儿转了很久,才落到他的耳中。随后,他觉得自己被人猛推了一下,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身体很痛,知觉却重新回来了,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迷惘中,他睁开双眼,却见刘子芊被程秋池从地上拉起来,护在怀中。她在嘤嘤地哭着,满脸皆是泪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相公,”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说道,“我见天凉了,便加紧给父亲做了件棉衣,可是方才把衣服给父亲送过来,他却冲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将我摁在地上,用衣服堵住我的口鼻,若不是相公及时赶回来,恐怕我和我腹中的孩儿便要共赴黄泉了。”
说完,她哭得更加厉害了,还朝程秋池身后躲去,似是不想离程德轩太近。
程德轩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件棉衣,墨色的,上面绣着兰花的图案,针脚细密,精致素雅,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皱着眉摇头,口中急急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方才子芊明明拿了一件冥衣进来的,她还说这冥衣是她提前为我备下的,因为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说到这里,他在程牧游的搀扶下站起来,颤颤巍巍朝刘子芊一指,“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方才差点要闷死我,你们看,我的胳膊都被她箍青了。”
说着,他便将袖口卷起来,像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程秋池却不想再继续为此事争执下去,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他心里已经认定父亲的脑子有些糊涂了,再说了,他方才进来时,分明看到程德轩跪在刘子芊身旁,用那件崭新的棉衣死死压制住她的口鼻,眼见为实,再争辩下去又有意义呢。
于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牧游一眼,又对程德轩说道,“父亲,子芊她受到了惊吓,儿子先陪她回房了,让牧游先陪着您,等子芊睡下了,儿子再过来。”说完,他便搀扶着刘子芊离开了。
见两人走出屋子,程牧游才半蹲半跪在程德轩身旁,拉起他青筋暴起的手,柔声问道,“父亲,您的话,儿子并非全然不信,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您一五一十告于儿子知晓,或许,我能帮到父亲。”
程德轩攥紧他的手,目光却仍落在刘子芊的背影上,口中小声说道,“牧游,难道,你没听见笑声吗?那声音是从你嫂子的腹中传出来的,尖声尖气,好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