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还有那紫砂壶,壶身上刻有一段柳枝,刚才徐娘子斟茶时,柳枝随着壶身倾斜,仿若风扬叶动一般,一看就是名家所刻,这样一来,这紫砂壶怕是极不一般了吧。
原主从没去过徐娘子的起居室里,可是细想一下又很奇怪,徐娘子做为王府聘来的舞技老师,地位应该要比教书习字的田先生更低下才是,可是田先生都只在外院住了一间房,身边也没配小厮,教乐器的管先生也是如此。
但徐娘子不同,她单独住了一个精美的阁楼,还是住在视野开阔的二楼,原主堂堂王府嫡小姐却只能用一楼习舞,这是第一不正常的。
第二就是徐娘子自己带了一个丫鬟进府,府里还给她配了两个粗使婆子。这种待遇是极优渥的了,堪比府里的姨娘。
第三就是今日徐娘子身上的这件石榴裙,应该是新做的,用的是蜀锦,蜀锦哪怕在西蜀也只有少数人可用,一匹十金的价格可不是平民能承受得起的,像是姜梨,若府里没份例,她凭自己的月例银子半年才能买一匹呢。
仔细一回想,记忆里好像徐娘子常有新衣裳换,几乎是不等衣裳退色就换了新的,并且爱穿颜色鲜艳的。而且徐娘子还是教舞的,每日的运动量大,有时兴致一起还会独舞一曲给原主看,所以换的衣裳就更勤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染印技术可远不如后世,越是颜色鲜艳的越是容易褪色,三五水之后便浅了,可徐娘子能上身的衣裳却从没见过褪色的。所以,要么这徐娘子家底丰厚,要么就是王府给的束修极多。
以后倒是要找机会问问平西王妃了,不过姜梨不相信徐娘子的束修能比得上她的月例。
不过这些也只是姜梨好奇而已,脑海里过一过就是了,倒也没有非要追查到底的,所以在徐娘子说开始习舞的时候就跟着站起身,往正中央帷幔围起的地方走去。
原主习舞也有五六年了,基本功倒是扎实,哪怕姜梨这个只会三步四步的半舞盲,在徐娘子的指导下也很快进入状态,一直到肌肉酸软,微微发汗,徐娘子才叫停。
“今儿就到这里吧,四小姐前段时间歇息久了,不易劳累。”
姜梨点点头,心里认同了徐娘子的本领,倒是个观察入微的,“那行,那我明日再来。”
“四小姐还是等收了汗再出门吧,这会虽是出太阳了,可天还寒着呢。”
这楼下有一间房是姜梨用来梳洗换衣的,所以也没拒绝,“行,那徐娘子请自便吧。”
徐娘子笑着点头,等姜梨进了房间才折身上楼去了,今天的四小姐似乎格外有礼貌了呢,唔,也似乎更聪明了一些。
徐娘子嘴角一晒,扭着小蛮腰上了楼,这王府后院里的人与事她不想参与,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等姜梨换了衣裳出来发现徐娘子不在时,便让顾莺抱着换下的衣裳回了梨香院。
进了室内,顾莺从壁柜里找出一个盒子,放在姜梨身边的小案上。
“这,”姜梨眉头一抬,“与刚才徐娘子那的茶罐一模一样呢。”
顾莺点点头,打开茶罐,“这是前两日大公子送过来的普洱茶,说是南诏国易武镇产的,十分贵重,这一盒子就要百金呢。”
姜梨恍然,“难怪我能知道呢,杏儿在我跟前说了好几次了。她还说这好像是南诏国的贡品吧?”
顾莺点点头,“易武镇有两棵古茶树,每年的产出都要上交国王的,虽说是百金一罐,可却是万金难求呢。”
“唔,大哥给我的这一罐应该是南宫公子他们带过来的,可是,这样贵重的茶叶,谁会送给徐娘子呢?”
顾莺也猜不出,只能摇摇头。
姜梨是真好奇,可又觉得那是别人的隐私,不好去追究,犹豫纠结中,杏儿求见了。
“小姐,外头芳秀姐姐求见。”
姜梨没反应过来,看向顾莺。
顾莺忙低头耳语道:“芳秀姑娘是大公子身边的大丫鬟。”
姜梨一听,忙道:“快请进来。”话刚出口人已经站了起来,急急往门口走去。
芳秀一进门就看到四小姐站在了自己跟前,忙请安道:“奴婢见过四小姐。”
姜梨看着芳秀手里捧着的红膝盒子,笑得格外的甜,“快起快起,这可是大哥让你送来的。”
芳秀自然是看到了四小姐的急切,忙将怀里的红漆盒子送出,“正是,这是大公子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说是让小姐先看着,看完了再换就是。”
姜梨亲自接过,笑道:“大哥真是言而有信,你回去替我谢谢大哥了,就说我看完了再给他送去。”
“是。”
姜梨转过身,“杏儿,送你芳秀姐姐,给一等赏。”
杏儿脸上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是。”
“谢四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看着人离开,顾莺忙接过盒子,低声道:“小姐,杏儿那怕是没钱。”
梨香院的一等赏是一两银子,平日都是秦妈妈在管着赏赐。
“秦妈妈哪去了?”
顾莺转头四下看了一圈,“应该是去膳房了吧,快午膳时辰了。”
“是时候把帐从秦妈妈那里拿过来了。”
顾莺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姜梨点点头,秦妈妈姑侄吃进去原主多少东西,这次不说让她们全都倒出来,也得让她们肉疼一阵子了。
等人走后,姜梨迫不及待地将红膝盒子打开,大大的邸报两个手写字出现眼底,拿出一本打开,是大周历三三九年,正好是宗帝元年七月的邸报,记载了大量的官员调动。
都是陌生的名字,快速翻了几份,都没出现关于西蜀和南诏国的记载。不过北边似乎也不太平呢,从兵马粮草的调动上看,大周的地理位置与前世的华夏古国似乎极为相似,北边毗邻游牧民族,东边东南边邻海,西边邻着荒漠,西南是高大山脉。
这几年北边一直不安宁,小打小闹不停息,可也没爆发大的战争,而西南有动静的南诏国却是没有一点点儿关注。
这样一来,姜梨想要找到平西王叛反的原因就难了。
拿着第一本邸报在案上轻轻敲着,这是她养成的一个习惯了,思考的时候手里总喜难拿个东西无意识地敲打,一支笔、一把梳子或者一本书都行。
眼神一瞟,宗帝元年。
姜梨直起身,又拿了几本出来,宗帝元年,宗帝元年,宗帝二年,宗帝二年,宗帝三年,宗帝三年,一直到最后一本,时间还是宗帝三年八月初十,这是最近的一本了。
也就是说这盒子里的邸报都是新君上位后发行的,而平西王在西蜀已经待了近二十年了,王府里除了姜晟睿所有的孩子都是在西蜀出生的,连第二位王妃也是在西蜀迎娶的。
那么,平西王祖籍是哪?西蜀一直有个平西王,但想着姜家从没祭祖扫墓过,那是不是说明,以前的平西王与姜家没有关系,姜焕是半路接任平西王的?
想到这里,姜梨只觉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她感觉她快要接近真相了。
现在,她要看的邸报应该是前一任皇帝在位时发行的,最好还是二十年前的,这样才能将姜家的历史弄清楚。
“顾莺。”
想到这里,姜梨一刻也不想等,走到门口直接唤人。
不一会,顾莺就急匆匆走来,“小姐。”
“你去找大公子,让大公子将近二十年的邸报都给我找来。”
顾莺微愣了一下,“二十年?”
姜梨点点头,“就是我父王当上平西王那一年的邸报。”
“是。”
“现在就去。”
顾莺点点头,交待了青儿两句就往外走去了。
姜梨坐立难安地等着顾莺,连秦妈妈端来的饭菜都没有胃口,一直到顾莺捧着盒子进来才匆匆扒了半碗饭,挥退众人,一个人在屋里翻看起来。
最上头一本是康帝元年的。康帝与宗帝同为先皇之子,只不过宗帝是正宫嫡子二皇子,是被正了名的太子,而康帝是大皇子,有得宠的母妃。
当年,太子领命南巡,留守京城的大皇子毒死先皇,逼宫造反,登基后改年号为康帝元年。而太子则逃到南岭,隐避起来。
康帝元年的邸报里就出现了姜焕的名字,姜焕以前就是康帝的近侍,极得康帝看重,康帝登基后,姜焕领了禁军首领之职,守卫皇城的安全,一守就是三年。
康帝三年,南诏国趁着前平西王病故时起兵,平城差一点被攻陷,远在京城的康帝对西蜀这块鸡肋之地极为矛盾,舍了又怕被骂,保又不知道该派谁来迎战,而且当时的太子就在南方,与西南毗邻,康帝是派谁来西蜀也不放心。
就在这个时候,姜焕在康帝面前立下重誓,孝忠谨守誓死守城这才让康帝放行,姜焕独自领军南下,将老母和身怀六甲的妻子都留在京城,一是行军路上匆忙顾不上,二是为了安康帝的心,有将家人留京做人质的意思。
也是姜焕运气,当时的平西王虽病故,可底下的将军们猛勇非常,硬是坚守了一个月,等来了姜焕,打退了南诏军守住了平城。
不过康帝也确实是对姜焕好,等西蜀安定下来后,就派人将姜家老小一起送到西蜀,从此,姜焕对康帝那是忠心不二,二十年了,硬是没有让南诏国踏过平城关一步,保住了大周国土的完整。
随着姜梨的翻阅,姜焕与康帝这对君臣关系的亲密程度也更加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几乎每一年十二月的邸报,朝庭都会对平西王姜焕进行封赏。平西王已经是异姓王爷,超一品的亲王位,到后头根本就是封无可封,可是每一年的赏赐却是极为丰厚。
做为贡品的云锦每一年都有,最少时都是八匹,多的时候高达十六匹之数,比一开始姜梨估算的可是要多得多了,还不算金银首饰,珠宝翡翠,文房四宝之类的。
而姜焕每一年上贡的钱物也极多,君臣两个虽不见面,可往来却是一点也不少,想来感情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