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神情,任是她再多看一眼,都恶心的想要自毁双目。
她来的时候带了阿皎,她知道只要她喊一声,阿皎定然会飞扑过来将这人撕的粉碎,可喉咙依旧疼的厉害,说不出一句话。
头越来越昏沉,她只觉得全身热的难受。迷眼朦胧中,她只听到一声凶狠悲戚的狼嚎。而后,便是身后那人一声凄厉的嘶喊。
她微微轻笑,知道是阿皎来救她了。
虽然很想就那样让阿皎咬死他,但潜意识里,她还是知道,若是阿皎真将这人咬死会发生什么。
她嗓子痛的厉害,就算是用尽全力也只是虚弱的一句:“阿皎,不要——”
若是那个人死了,阿皎绝对会没命的。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竟惊动了席间的人。
隐隐约约中有人似乎在问:“我怎么听到狼嚎声?”
似乎她的父亲也赶了过来,听闻此言低声说了一句:“我那不肖的女儿,确实养了一头狼——”
似乎有人大惊:“啊——伯父难不成是说,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
“可李府的女儿不是——”
“我还从未听闻谁家女儿竟然养狼——”
“说起狼,我听闻三青山上就有狼——”
诸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可李嫣只听清楚了一句,李府的女儿不是……她低低笑了两声,她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李府的女儿不是言尽吗?又怎么会是她这个孤僻的怪物?
是的,怪物,她的爹娘不止一次指着她说,他们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她这样一个怪物,居然养狼。
她想,这能怪自己吗?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舌尖才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她虽然及时制止,可阿皎还是咬伤了那人。
此时,那人连滚带爬颤颤巍巍站在李家家主的面前。
阿皎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安安静静围在她脚边。
“狼——狼——”
她看到那人被吓的已经语无伦次,心底轻嗤一声,可真是没出息。
还不待她想完,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你这孽女,还不给我跪下!”
她觉得自己口齿间已经漫开了一股血腥,她挑衅似的看着她这位父亲,眸中是毫不示软的倔强。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她不知想到什么,竟慢慢地跪了下去。
夙潇看着她面上不正常的红晕,知道她是被人下了“第一春”
这种药猛烈又霸道,端的是要人命的算计,因为太过阴狠,哥哥此前翻医术的时候提了一句。
此刻想起来,只觉得怒火中烧。
她抬头看着沉闷的天色,知道这儿的一切都已经是往事,就算是她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可真是无力。
李嫣的脸已经肿了半边,此时安安静静跪在地上,却只盯着一个方向看。
夙潇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却是李园。
很显然,李园并没有往这儿看半分。
而那个欲轻薄李嫣的人,看到李家的家主不由分说扇了她一巴掌,本来还有几分后怕的神色全然没了,一手指着李嫣,一手捂着被阿皎咬出的伤口:“伯父——是李小姐约我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过来,便蹿出这个畜生——”
她只是跪在地上,眸中神色一点点晦暗下来。夙潇知道,那第一春的毒恐是正烈。
李家的家主还在厉声道:“你可真是丢尽我李家的脸。还有这个白毛畜生——”
他看一眼身旁已是呆愣住的侍从,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将这畜生打死——”
她眸色已是迷离,身上的肌肤仿佛被点燃了般烫的厉害,她拽住那家主的袍角,想要解释:“不是我——是他想要——”
“孽障——你还敢狡辩——”
言尽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先不要生气,且听妹妹怎么说?”
李嫣在重重叠影中,便看到她的父亲甚是慈爱的说:“这个孽障丢尽了我李家的脸,言儿你用不着为她开脱。”
阿皎围在她的脚边,身边涌上来一群人要抓它。她那个时候还留着一丝力气,只知道阿皎不能出事。
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只用尽力气将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话也说的磕磕绊绊:“请父亲饶了阿皎吧,阿皎它什么都不懂,它刚才只是想要救我……请父亲饶了阿皎吧……”
言尽又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您看,这头狼是最为稀罕的白狼,听说还是狼王呢?就这样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点……要不这样……刚才言儿正与各位少爷公子说起这笔墨一事。”
“这白狼所制的狼毫言儿还没有见过呢?不若就用这畜生的一身皮毛制成笔,倒也不辜负了它生来一场。”
最后留在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只有一场潇潇大雨。
果然她猜的很准,要下雨了。
她被人压着肩跪在冷雨里一夜,“第一春”毒发,她口鼻中逸出血迹,大雨冲刷下来,血水染了她半边衣袍。
她一点点爬过去,立时便有人将她再拽回去,眼前是阿皎一把一把被薅下来的狼毛,白色的狼毛,混着红色的血水,还有几乎气绝的阿皎不时的低声呜咽,迷蒙中,她仿佛看到阿皎眼角留下的一颗泪水,狼是不会流泪的,可是,她却见到了两次。
她那个时候就想,可不可以有人来救一救阿皎,它就快要死了,它是三青山上的狼王啊,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耻辱的被人一根根薅掉狼毛?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带给阿皎的。
她从前看过那么多的话本,上面说,当一个美人深陷困境时,总会有一位英雄从天而降,将她救出去。
她也是个美人啊!她其实也没有多贪心,她只是想,可不可以有人救一救阿皎。
可是,没有人。
她这么多次陷入困境,从来都没有什么英雄将她救出去。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祈求过,唯一祈求的那一次,上苍似乎也没有听到。
所以说,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怎么能信呢?
不幸的是,就她此前再冷淡,就算她在狼群里生活了两年,但夙潇知道,她的心底对着她的父亲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幻想。幸运的是,这个幻想终于破灭了。
她十七岁的那个生日,那一场潇潇冷雨,终究是洗尽了她所有的温软。
所以说,十月二十一,是一个好日子。
从始至终,李园都没有过来瞧她一眼,她丢了半条命,在榻上躺了一个月醒来。
她缓缓的下榻,从轩窗外看出去,外面是高木春风,陌上繁花。
她垂头露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眸中冷硬如三冬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