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不计。
正这样想着,好巧不巧,那杯子竟是悠悠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取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酒便想要将刚想到的一首诗说出来,谁料,喉咙间竟是一阵钝痛,疼得她说不出半句话。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说出来,唯恐扰了众人兴致。
现在想起这些,真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蠢。
当时她坐下没有多久,便是感到心头忽起的一股燥热。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而心底的那股燥热更是越来越盛。
就算是她再痴傻,也隐隐发觉自己有些不对。
可笑那个时候,竟还一心想着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为李府蒙羞,遂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她站在草丛间,感到一片湿重的雾气,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天上连半点星子也无,想着是不是要下雨了。
她没有任何防备,正欲回去自己的院子,谁料却从后背伸过来一双手。
她大惊。回过身去看来人,似乎是席间的哪家纨绔。
那人举止轻佻,说的话更是露骨,她当即冷了脸要拂袖离去。
可一转身却晕乎乎的站不稳,那人一拽,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跌在了那人的怀里。
那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欲色,那样的神情,任是她再多看一眼,都恶心的想要自毁双目。
一片昏沉中,她听到一声凶狠悲戚的狼嚎。而后,便是那人一声凄厉的嘶喊。
她知道,是阿皎来救她了,可幸,她只有阿皎了。
虽然很想就那样让阿皎咬死他,但潜意识里,她还是虚弱着说了一句:“阿皎,不要——”
若是那个人死了,阿皎绝对会没命的。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竟惊动了席间的人。
隐隐约约中有人似乎在问:“我怎么听到狼嚎声?”
似乎她的父母也赶了过来,听闻此言低声说了一句:“我那不肖的女儿,确实养了一头狼——”
似乎有人大惊:“啊——伯父难不成是说,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
“可李府的女儿不是——”
夙潇低低笑了两声,她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李府的女儿不是言尽吗?又怎么会是自己这个孤僻的怪物?
是的,怪物,她的爹娘不止一次指着她说,他们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她这样一个怪物,居然养狼。
她想,这能怪自己吗?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舌尖才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而后便看到身旁那人连滚带爬才颤颤巍巍站在自己爹娘的面前。
阿皎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安安静静围在自己脚边。
“狼——狼——”
她看到那人几乎被吓的尿裤子,心底轻嗤一声,可真是没出息。
还不待她想完,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你这孽女,还不给我跪下!”
她觉得自己口齿间已经漫开了一股血腥,但还是顺从的跪下。
她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可笑,被人下了“第一春”,又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一耳光,到了那个时候,那么浅显的一些事情竟还分不清,竟然还乖乖的跪下来任人折辱。
她想,若是自己回到从前,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扇自己两巴掌。
可惜,那些已经过去了,可幸,那些已经过去了。
当时那个人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有几分后怕的神色全然没了,一手指着夙潇,一手捂着被阿皎咬出的伤口:“伯父——是李小姐约我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过来,便蹿出这个畜生——”
她动了动口,想要解释,便听到她的父亲厉声道:“你可真是丢尽我李家的脸。还有这个白毛畜生——”
他看一眼身旁已是呆愣住的侍从,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将这畜生打死——”
她这才有了几分慌乱,想要解释:“不是我——是他想要——”
“孽障——你还敢狡辩——”
言尽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先不要生气,且听妹妹怎么说?”
而后,她便看着他的父亲甚是慈爱的说:“这个孽障丢尽了我李家的脸,言儿你用不着为她开脱。”
阿皎围在她的脚边,身边涌上来一群人要抓它。她那个时候还很是天真,只将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请父亲饶了阿皎吧,阿皎它什么都不懂,它刚才只是想要救我……请父亲饶了阿皎吧……”
言尽又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您看,这头狼是最为稀罕的白狼,就这样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点……要不这样……刚才言儿正与各位少爷公子说起这笔墨一事。”
“这白狼所制的狼毫言儿还没有见过呢?不若就用这畜生的一身皮毛制成笔,倒也不辜负了它生来一场。”
最后留在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只有一场潇潇大雨。
果然她猜的很准,要下雨了。
她被人压着肩跪在冷雨里一夜,她爬过去,立时会有人将她再拽过去,眼前是阿皎一把一把被薅下来的狼毛,白色的狼毛,混着红色的血水,还有几乎气绝的阿皎不时的低声呜咽,迷蒙中,她仿佛看到阿皎眼角留下的一颗泪水,狼是不会流泪的,可是,她却见到了两次。
她那个时候就想,可不可以有人来救一救阿皎,它就快要死了,它是三青山上的狼王啊,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耻辱的被人一根根薅掉狼毛?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带给阿皎的。
她从前看过那么多的话本,上面说,当一个美人深陷困境时,总会有一位英雄从天而降,将她救出去。
她也是个美人啊!她其实也没有多贪心,她只是想,可不可以有人救一救阿皎。
可是,没有人。
她这么多次陷入困境,从来都没有什么英雄将她救出去。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祈求过,唯一祈求的那一次,上苍似乎也没有听到。
所以说,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怎么能信呢?
不幸的是,她此前总对着她的父母抱有一丝丝的幻想。幸运的是,这个幻想终于破灭了。
她十七岁的那个生日,那一场潇潇冷雨,终究是洗尽了她所有的温软顺从。
所以说,十月二十一,是一个好日子。
而那个她此前很喜爱的姐姐言尽,从此前的言无不尽,终究是言尽于此。
真是可惜,也真是可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