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人之容色有天命使然,他从不怀疑,那她便是这乱世中的天命。
她所中之毒,十年为限,若说这八年一直与那毒相安无事,倒不如说,她以自身血脉养毒。
以十年为限,容颜之盛,当世难寻。
夙寻温和的轻笑。
一门双生,天下第一的医者广白,天下第一的毒者泽漆。
这样的秘辛,又有几人知道。而又有几人知道,昔年这毒取了多少人性命。传言中红衣之毒的人只活下来一位,是长桑君亲手相救。
那人,传说是一位女子,祸国之颜,几乎倾覆整个王朝。
可这些,她又知道多少。若没了隋侯之珠,她至多还有两年。
两年,呵!
夙寻心底突然漫上来一股悲凉。他知道她能将隋侯之珠给景臣,必然是为了报答曾经那救命之恩,再者,韩叔景臣开口,她无法拒绝,可是,就是觉得难过。
隋侯之珠关系到她的性命,可为了朝儿,他们依然可以拿走。
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出滔天的怒气,几乎要燃尽他所有的理智。
夙潇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夙寻感到她在发抖,之前的怒气几乎一瞬间全部消散,心底升起类似于疼痛的情绪,他本来想要说的话也再没有说出,只是轻声哄慰。
很多时日,夙潇都在那阁楼中,期间景臣派人来过一次,说是朝儿用了那隋侯之珠,病情已经好转许多。
她有些闷,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广白还没有来。
期间倒是听终古说过一次,广白去了广陵城,说是看望故地,留一段时间便会来郢都。
自从哥哥发了脾气之后,他便绝口不提关于这隋侯之珠的事情。
终古的声音幽幽传来:“小姐,少爷过来了。”
她一个激灵从榻上起来,夙寻一把拖过她,声音温和:“广白君来了,你去见一见吧。”
“广白?”
夙潇掀开帘幔出去的那一刻,便看到那人缓缓转身,一袭紫袍,腰间环佩,系着同色绶条,上绣繁复的云雷纹,巍峨高冠,广袖当风,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执着十二骨的折扇“啪”一声在眼前合上,神态傲岸。
夙潇清晰地看到那眸中有惊讶之色一瞬间闪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哥哥上前一步:“还请广白君为舍妹医治。”
广白唇角勾起一抹笑:“左尹请我来此,自当尽力。”
“若是没有隋侯之珠,广白君还能否解这毒?”
广白将折扇扣在桌面上:“左尹莫不是在说笑,我可记得,当初问你是否向南宫族借来隋侯之珠,我可是记得,左尹当时说的,可是借了。”
夙寻面色不变,只是额角跳了两跳。
“若令妹中的是一般的毒,恐怕也不用等这许多年来找我了。红衣之毒,古籍中记载,恐怕左尹也看过些。”
夙寻开口:“隋侯之珠一年只能使一次,难不成真的等到明年。”
广白冷冷一笑,语调忽的一转:“就算等到明年,南宫族会借第二次吗?左尹莫要忘了,这次借来隋侯之珠,靠的是什么?”
夙潇看向广白,他的面上虽然带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眸中偶尔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捉摸不透。
夙潇开口:“没有隋侯之珠,两年之后,我会死吗?”
广白站起身,将那十二股的折扇打开:“也不尽然,我幼年时见过一块玉,那玉色泽竟同隋侯之珠可比,明明极温润,却在上方萦绕着丝丝冰雾。”
“昔年我曾见过长爷爷拿它救人,可长爷爷走后,这玉也下落不明。你们若是能找到这玉,那也抵得上隋侯之珠了。”
夙潇惊奇:“既是可与隋侯之珠相比,为何从未听说过?”
广白轻笑:“因为,那玉,名唤?琈。”
夙潇看到哥哥的身形颤了一下。
广白又道:“传说中,海外归墟中有五座神山,岱舆,员峤,方壶,蓬莱,瀛洲。而这?琈之玉是从那仙山上得来的。”
“荒唐!那传说虚无缥缈,归墟世间有何人见过,更别说是那仙山。”
广白眯眸:“信与不信,左尹心中自当有分辨。我会在这郢都留半月,若是左尹找到?琈之玉,自可来找我。只是令妹这胎纹留着终究是个祸患,不若敛起。”
语罢,便径直离开。
夙潇那一瞬只是想,这广白君,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