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苍溟看着她此刻模样,眸子里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似是淬了毒。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眸光虽冷,却绝不是今时这般冶艳惑人的冷,她的手上还没有染血,更不会如今时这般将四十七人零割而死,丢入虿盆。那时候她有着天下一等一的剑术,就连自己对她也只是险胜半招,可如今她身体已败,别说剑术,若不是……她必活不到今日。
说到底,是自己将她变得污浊罢。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让她离开。
苍溟心下突然生出无力感,甚至于就连看着她此般神情时,心中的闷痛也减弱了几分。
夙潇看着他神情莫测,却也不似愤怒,她挑断了永意的手筋脚筋,他怎么还能此般平静?
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永意,恨意滔天。
可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苍溟只能看到夙潇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矢出去,摔下梧台。
他只觉得那一瞬间,周遭天地都静了下来,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血从她的身体中涔涔流出。他紧紧捂住胸口,疼的他几乎要发抖。他看见血从她的身下漫出,这样艳的颜色,可看在眼中,自己几乎就要窒息。
梧台之上多了一人,一模一样的服饰,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对着他潋滟一笑:“王”
苍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许是疯了,永意?
可刚才的永意不是被潇潇挑断筋骨吗?她甚至,还躺在那儿。
他再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步下梧台,只觉得冷汗已湿了他的内衫,那女子跟在他的身后,柔柔问道:“王,您觉得今日这场戏,演的怎么样?”
他面色发白,嘴唇抖的厉害,对着她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无法说出。
他已经太久不曾在意她,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他根本分不出哪一个才是永意,是面前伤了潇潇的?还是刚才被潇潇挑断筋骨的?那另一个呢?又是何人?
他抱着她的袖襟已被血濡湿,他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恐惧,哪怕是当年他在战场之上找到她也没有这样的恐惧。
夙潇口中还在涌出血,她身上的衣衫几乎被血尽数染红,本来素白的衣衫,而今那白色竟成了点缀,铺陈在玉阶之上,远远看去,竟如绽开的曳曳红莲。
夙潇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涣散,可她在看到另一个永意的时候,神思有一瞬的清明,今日这事,恐就是一个局,他们设计好了,等着她跳进来。她想,有些事情,可真是计较不得,就像阿迟死了,他不会难过半点,就像他为了护着永意,将她禁于梧台,就像自己,今次终究还是死在她的手里。
她想,她该知道眼前女子是谁的?
她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的唇很凉,柔柔贴上自己的脸颊。她想,也许,他是不想让自己死了的,或者说,她设这一局,就连他同永意都被蒙在鼓里。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她想要说句话,可一张口,涌出的便是大滩大滩的血迹。她迷蒙中看见站在苍溟身后的永意,那样一张绝色的脸。
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能感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出,她不怕死,她只是遗憾,遗憾至死,都没能再见哥哥一面。
她想起那温润的眉眼,含笑的唇,只是可惜了!
她想,若是从未遇见他,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沉沉闭了眼,竟忽然想到,今日死在秦国,便也就葬在秦国了吧!
如此,也好!
那女子站在身后,看到夙潇一点点再无声息。而那王颊上滚落滴滴泪水,滴在她脖颈处。
她听到那王面色惨败,颤抖着贴上她的面颊,近乎耳语的低喃:“你以前说,夙寻留你一个人的时候,走之前总会写厚厚一卷故事给你,你日日看着便不觉得无聊。”
他声音轻轻的,仿佛她还活着,生怕惊扰了她:“可我不会写什么故事,那我讲给你听可好?这次你若睡很久,那便需要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不过这也无妨,我将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讲给你听好不好?故事讲完,你便醒了。”
她听到这话,颤抖着身子后退。她看到他慢慢抱着她起身,眸色猩红,里面是毁天灭地般的光。
她缓缓将脖颈处的人皮面具撕下,对着苍溟祈求的说:“她死了,你怎么就不看看我呢?如今,你只剩我一个人了,你怎么不转身,你看看我的脸啊!”苍溟似是听不到她说什么一般抬步离去,那女子失了魂魄般掩面而泣,终究是泪如雨下。
十几载红尘洗练,寄思难解,终究不过一场大梦烟波里,醒来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