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残阳如血,长江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
临河的石砖路上,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牵着匹瘦马,慢悠悠的走着。马背上,稳稳的坐着个用纱巾遮面的人,只留给残阳一个被拉长了的瘦弱身影。
两个人,一匹马,仿佛和岸边的老柳一样生了根,永久定格在这幅落日画面里。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乞丐撩了撩垂在眼前遮挡视线的乱发,牵着瘦马继续往前走。
“到了?”马背上黑纱遮面的人终于娇羞开口,问询的语气里满含疲惫和无奈。
乞丐淡淡道:“葡萄,前边就是京口了。要不……要不咱俩不入城,还是去浪迹天涯吧。”
年轻女子轻轻捻指,揭去脸上薄如蝉翼的黑纱,以一种嗔怪的语气回复乞丐:“我可以随你四处流浪,可肚子里的孩儿经不起折腾,他都三个月了。”
“那就,那就先把他生下来。”乞丐停下来,转身痴痴的望着马背上的年轻女子,顾不得略微刺眼的落日余晖映照,“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年轻女子抿嘴一笑,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眉头微皱,“软柿子,我有点饿了,我想他也是。”说着,右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再坚持一下,京口北城门外那家面摊里的全福面特别好吃。”
一男一女已在漫漫长途上风餐露宿了近两个月,一千里的归途,早已走得人困马乏。好在还有匹身体羸弱却意志坚强的白马,不然身怀六甲的孕妇怎么来这京口?靠自己背?乞丐自己都不敢相信以自己的体格,可以背着胖乎乎的美人儿走上百步。
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刚开始的时候盘缠尚有盈余,两个人便吃香的喝辣的,无度挥霍。可路程还未过半,千两纹银便如檐下流水,一去不回了。没奈何,乞丐便沿路乞讨,逢人伸手。只要能把心肝宝贝喂饱,爬树掏鸟蛋,下溪摸小鱼,徒手追野兔又有什么顾忌,就差设卡抢劫,做一回真真正正的江洋大盗了。
现在京口就在眼前,乞丐反倒犹豫了。朝思暮想的京口大渡此刻北门大开,似乎在迎接自己的到来,自己却不想进去。
“先吃碗面吧。好香啊,我闻到葱香了……”
傍晚时分未免冷清,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但城楼墙根底下的面摊还算热闹。
北门口的大柳树旁一截竹竿斜立在斜阳下,竿的顶端系着的一展布旗正在八月底傍晚的凉风里招摇。
傍晚路上零星的行客尚未在灰蒙蒙天色中看清布旗上所绣的方正面字,便在老远处就闻到弥漫在风中的那家面条独特香味,倒显得这面布旗多余了。
于是大多数匆匆奔波了一天的旅人,亦或是商人,江湖侠客,都会选择停了下来,决定先在这数十里闻名的那家面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老面,用便宜烧酒润肠后,再去京口城里找客栈住店留宿。
面摊的布棚子下面人很快就满了,女掌柜就在道旁随意摆下几张桌椅,供客人坐。京口八月底的清风裹挟着秋日特有的清爽,道路两旁的高大垂柳正是繁茂时候,加之临近长江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客人们倒是乐意直接坐在道旁。
几杯温酒,配上一大碗香气扑鼻的那家老面,花费不了半两银子,就能让原本疲惫不堪的身心顿时找回了精气神,客人们乐意为之。
在那家面摊停留的大多数人,都是些常年羁旅在外之人,平日里最烦闷生气的就是孤身只影的无味。吃完老面,才发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处,不用片刻工夫便闲聊成了一片,有说有笑,那家面摊就好不热闹。
至于所聊内容,大多是些个人经历,旅途见闻,名人轶事。然大多数人都是终日奔波,忙忙碌碌的凡夫俗子,关于自己哪有那许多令人心驰神往的故事值得一说。
于是,当关于自身仅有的几个索然无味的故事讲尽,大家伙就会侃侃江湖之事。
诸如哪个山头的山大王色胆包天,又拐了哪家的漂亮媳妇;哪个侠客又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取了哪地贪官污吏的狗命;又或是哪个刀客丢了道义触碰底线,被武林盟主通缉追杀……事实上,这些故事永远讲不完,且每次讲述也都会有新的情节出现,但众人似乎永远也听不厌……酒足饭饱之后,一众食客听完故事,在味蕾和精神双双得到满足以后,才慢悠悠的离去。
铁打的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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