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却又颓然。
穿着那身明显大了许多的灰扑扑的衣服,长发扎成马尾,无力的耷拉在瘦削的背上,一动不动,宛如一樽雕塑。
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个背影,从那以后,午夜梦回,她留给我的,全都是背影,也只有背影……
“林晚!”我喊道。
沙哑难听的声音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打转,沉重的回荡在耳边,像是呼唤,像是祈求,又像是寂寞深夜里一场永远不可能苏醒的梦。
简短的两个字,鬼魅又张扬,夹杂着愧疚与窒息,丝丝缕缕,交织成另一个诅咒。
我像是疯了一样,慌慌张张的起身,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也只有在这样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时候,我才敢放肆的,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也只有在这样一半张皇一半迷茫的时候,我才能给自己一分希冀,假装她不曾离去。
可是,没有。
灯火通明没有她,目光所至没有她,我所在之处,哪儿都没有她。
房间里残存的,除却一个被噩梦缠身夜不成寐的我,只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的一片冰冷的月光。
窗外,是静谧的夜色,湛蓝的夜空中,漫天的星子在闪,一轮残月挂在群星中央,散发着皎洁而孤寂的光芒。
海水退却了白天的嚣张,像一个沉睡中的婴儿,静静依偎在月光下,呼吸浅浅。
“浪花拍打在礁石上,轻轻的,就是大海给月光唱的摇篮曲。”
耳畔传来她的声音,稚嫩且天真,咯咯的笑着,如银铃轻响。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
脑海里,光速般掠过一张剪影。
是个八岁的小小孩童,穿着蓝白相间的水手服,瘦削的两只手臂抱着膝盖,以蜷缩的姿态坐在礁石上,白色百褶裙和高高的马尾在风中晃动。
“二哥。”她喊我,不曾起身,不曾回头。
声音悠远似在天边,又清晰得宛如就在眼前,亦真亦假,让我仅存的一丝理智轰然倒塌。
“林晚!林晚!”
我喊着,拼命的拍打着窗户,任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上头,血花四溅。
我怕这不是一场梦,因为大千世界里,茫茫人海中,我尝试了无数遍,终归是再找不到第二个林晚。
我又怕这还是一场梦,因为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林晚,是在我梦中陨落的。
窗户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海风从窟窿中蹿进来,拂面而过,冰冷又潮湿。
我紧握的拳头缓慢松开,鲜血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
到底,只是一个梦。
终归,还是一个梦。
可是林晚,她曾经那么愤懑的诅咒,字字铿锵,字字诛心。
如今我愧疚悔恨、辗转难眠、生不如死……所有所有都是按照她的诅咒来过活,她却为何迟迟不肯出现。
只有她出现,见证了我的不快乐,我的不快乐才能变得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哐当”一声响,让草木皆兵的我浑身一震。
我匆忙的回过头,目光一下子落在房门处站着的人身上。
华贵的礼服,精致的妆容,二十四五的年纪,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你是谁?”我问。
“我……我是苏韵瑶啊。”女人支吾的回答,大红的两片薄唇颤抖个不停。
匆匆赶来的张妈更是颤抖得厉害,整个身子已然摇摇欲坠。
她说,“先生……苏小姐进了那间房。”
那间房,是这栋海边别墅的禁地,亦是我心里的禁地,是所有人都不能碰触到的底线。
我自己尚且包括在内,涉足不得,遑论别人!
张妈话音未落,心里的某根弦啪的断了。
我咬紧牙关,三两步走上前,将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相框捡起,看也不看一眼,死死的握在手中,指尖泛白,带着凉意。
我想,这个时候的我像极了要发狂的野兽,如她描绘的那般,通红的双眼,嗜血的厉色,紧抿成一条僵硬直线的薄唇。
山雨欲来,风满楼。
怒气即将喷薄而出时,我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而二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明智的人,一定不会因为我的过错而惩罚自己。二哥,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看见了一双澄澈的眼睛,小鹿般的无辜温柔,里面装满了琐碎流光。
那是她特有的,因为害怕而故作的无畏。
我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我从来都是软硬不吃,偏偏,爱极了她的口是心非。
“沈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的哭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扭头,看着那女人哭得花容失色了还不忘伸出手来拽我的衣袖。
我甩开那只手,用她教给我的方式,轻飘飘的吐出这个字,“滚!”
相框上的玻璃渣子刺入掌心,钝钝的痛。
现在,她就在我手中,那被我抹去的面容,那张经久不见已经变得模糊的脸,静静的藏在相框中,只要看上一眼,我拥有的便不再只是背影。
可我不敢,一眼也不敢看。
记得又如何,她又不在我身边。
看了又如何,她又不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我走回到窗边,一手将相框按在胸膛上,一手缓慢划过面目全非的玻璃窗户,写下归来二字。
一别经年,只要我在,只要她还活着,她终归是要回来我身边的。
“我是罪无可恕,我是罪该万死!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吗?”
“你们才是刽子手,是你们把我推进了人间地狱的!是你们,是你们不谋而合,是你们丧心病狂!所有一切,全都拜你们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