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什么?
知道宁婕和宁绾来了文国公府,知道宁婕点名要见她,知道母亲宁可不孝也不愿她出现在外人面前。
虽没有出门,可院子里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
“老天不公。”柳夫人的热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她抹泪道,“都是国公府的女儿,怎么宁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生得好看,得尽世间男子青睐,我的女儿就只能躲在房里,寸步不得行。”
这话,那嬷嬷听了无数次了,府里的人也听了无数次了。
起初几回,大家还会惋惜,还会宽慰,日子久了,便没有人说话了。
苦在心里,有多苦,只有当事人知道,只有当父母的知晓,别人说再多,劝再多,到底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罢了,又不是第一回这样。我都不能放下,又怎么能让她放下……”柳夫人哭着笑了,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问,“看不出来我哭过吧?”
嬷嬷看一眼,僵硬的摇摇头。
这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柳如月的房间,在文国公府最里面,隔人最远,最为安静。
安静得死气沉沉,给人无人居住的假象。
柳夫人过来,也是放轻脚步,轻轻的靠近,不敢扰了安静。
她站在房门前,看见一女子端坐在窗户前,手中握着笔,与平常一样,是在抄写佛经。
今日抄写得迅速,只见肩膀抖动。
“盈盈……”柳夫人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别开了脸。
清瘦的背影一僵,那女子放下毛笔,抬袖拭泪。
片刻以后,她起身相迎,甜甜的喊,“母亲。”
这是柳家大小姐,柳如月,小字盈盈。
柳如月眉眼如画,柔美似水,给人小鸟依人之感,这样的容貌,担得起美人之称。
可惜,双颊长满红色斑点,密密麻麻,毁了所有的美,不敢细看。
“又在抄写佛经啊,今日抄的是哪一本?”柳夫人摸着女儿的长发,笑盈盈的问,“今天早上送过来的莲子羹可还合口味?”
“母亲……”柳如月抬头看着柳夫人,笑问,“那宁家姑侄是不是都如他们说的一样,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不是应该像往常一样,彼此都假装不知道,然后说点别的事情,把话题转移开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长得好看不好看。
好看怎么样,不过是张皮囊,不好看又怎么样,那还是皮囊。
为何,要在意那张皮囊?
“我来看看今天抄了多少,字写得有没有长进。”
柳夫人迈步往窗子边走去。
她拿起桌上的纸张,指尖摩挲在被泪水晕染开的墨迹上,一点一点的摩挲,久久不动。
“如今不是小时候了。”柳如月笑了,她往前走几步,把纸张从柳夫人手里抽走,说,“我长大了,总要及笄,总要见人,脸上的丑,瞒不过世人的眼睛。我不要骗自己了,母亲,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文国公府的女子不止柳如月一个,柳夫人的女儿也不只柳如月一个。
做了这么多年的无用功,该是清醒了。
娘胎里带来的残缺,治不好的。
“不!”柳夫人鼻子一酸,放声大哭。
“娘的好女儿。”她紧紧的抱着柳如月,“娘能瞒住世人这么多年,娘就能瞒住世人一辈子。找大夫,娘会为盈盈找大夫,总有大夫能治好我家盈盈的。我们找,一天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一辈子,无论如何,娘都会治好你的。”
柳如月噗嗤笑出了声,“可是,娘不能陪女儿一辈子,也不能一辈子都寄托于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