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连侧妃、美人都称不上。一个奴婢,怀了太子的孩子,若想要让她的孩子生下来,想要让她的孩子被人认可,她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将这孩子,送给有身份、有地位的主母来养。而她,也必须去死。”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真相,只有她死了,她的儿子,才是真真正正的嫡出。”
“可笑吧?朕就是在这么一个谎言之中,长到了十六岁,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生贵胄,一直以为自己血统高贵。可是……呵呵,也是讽刺吧。”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芳淑已经死了,除了太后之外,没有人知道真相。而他,既然坐在了这皇位上,便仍旧可以自欺欺人下去,仍旧可以时常认为自己就是真龙天子、就是天生帝王之命!
这皇位,是他的生母用性命换来的,所以,不能输,绝对不能输!绝对不能让龙陵夜或是龙陵玉给抢走,绝对不能!
“陛下,英雄不问出处”,程悠若道,“况且,不管怎么说,陛下是先皇的长子,是先皇唯一的子嗣。而先皇在仁宗皇帝在世之时,是太子,所以陛下注定是皇太孙,注定是这皇位唯一正统的继承人。”
“而且,还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恐怕是会冒犯了先皇……”程悠若忽而有些犹豫地说着。
“爱妃但说无妨,朕都和爱妃毫无保留,爱妃又何必如此顾忌?即便爱妃真的言语有失,朕又怎舍得降罪于你?”龙非然道。握住她的手,好像是要从她的手心里感受到温暖一般。
程悠若知道自己的手是热的,但是心却是冷的。她的温暖,从不会真的给他这个人。
“其实也可以说,是陛下的出生,救了先皇”,程悠若道,“毕竟以当时九王爷的实力来说,如果先皇没有生下皇太孙的话,这太子之位,未必能保得住。说到底,都是陛下的功劳,陛下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龙非然看着她,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到她的语气是关切的。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便也故作轻松地随意笑道:“爱妃好像对九叔颇为赞许,怎么每每提起他,都是说他当时势力如何强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悠若听着,却是心内一凛,未免提起些警惕来。
多亏了这黑暗,能完全将她的情绪掩盖下来,笑道:“毕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九王爷的英勇,在天一国中,的确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到头来也不得善终。如今陛下享有国祚,这便足以说明陛下是真龙天子,而他不是。”
“陛下,其实很多痛苦都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只要自己心里过去了,便没有人能左右些什么”,程悠若倒是循循善诱,道,“譬如陛下的生母一事,除了陛下和太后、当然,现在还有臣妾。这天下间,除了这三个人之外,没有另外的人知道。陛下何不想开一些?哪怕是为了做给旁人看,也要和太后亲近一些才是。”
“朕也曾想过”,龙非然苦笑道,“可是杀母之仇,如何能忘?”
程悠若更是觉得他很可怜,这点儿杀母之仇,就让你忘不了。可是你杀了我全家,此刻,我不还是在你身边么?其实过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可惜,你没有这种隐忍和魄力。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太后对他的确是一片慈母之心,当时之事,也只是皇室争权夺利的结果。他生命中感受到的母爱,全部来自于太后,可而是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毫无根基的,甚至只是一场阴谋一般可笑。想必他心里的挣扎,一定极其强烈。
但是在这番挣扎之后,他始终看不透、看不开,让自己陷入了仇恨的怪圈儿,而不能反之以感恩的心态去对待。
“陛下心里的苦,臣妾都知道了”,程悠若也不再劝说,反而道,“以后臣妾再不想着拉拢陛下和太后的关系便是。”
娇嗔道:“都怪陛下,应该早些和臣妾言明才是,也不至于臣妾今日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还害得陛下心情不悦。”
其实她完全可以继续劝解他,完全可以将他心中对太后的怨恨化解开。因为此时他对太后的仇恨,也只是建立在一番错杂的情感之上的,并不如何牢固。只要有人能够说破这一层干系,能够打破他的心结,这番仇怨和就化解了。只可惜,她不愿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