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或许是苏陌真的病了,也或许她是真的折腾得累了,很快就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景帝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呼吸撩过脖子的麻痒也缓缓闭了眼。
半夜的时候,苏陌烧得更厉害,景帝活生生地当了一夜烤炉给她捂汗,第二天起床时,苏陌的烧是退了,他身上被汗得发腻,掀开被子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还拽在某个人手里。
景帝试图拽出来,却不料她反而拽得更紧了,还皱起秀挺的眉,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景帝眉心一跳,听得外面刘德元道:“皇上,该起了。”
景帝瞄了一眼近侧,没找到刀,他只凭蛮力将苏陌拽着的那截袖子给撕了下来。
等撕完袖子,景帝才恍然意识到,他完全可以脱衣服的,怎么就选择了断袖,再看看那个睡得毫无自觉还死拽着那截断袖不放的东西,景帝气不打一处来。
苏陌起床时自然也看到了那截断袖,在龙床上凌乱了一阵,默默地爬起立,默默地穿好小石头送来的衣服,再默默地在近卫们无限佩服的目光下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霜华殿。
刘大青一看见她就竖起了大拇指,“大公子高才!竟然能把皇上千里迢迢接进宫的美人赶出皇上的寝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苏陌非常谦虚地道了声“过奖过奖”,一溜烟跑了。
景帝下早朝还没坐上龙椅,就看苏陌一本正经,恭顺谦和地行到他面前,那正派清淡模样,仿佛她从来都是如此守礼刻板的人,也仿佛昨日那个来搅他好事的也不是她一样。
景帝嘴角微微翘起,对她道:“上茶吧。”
苏陌一躬身,用朝堂上老臣禀报天下大事的语气问道:“皇上,微臣炖了汤,您要喝一碗吗?”
景帝不由得将人多看了一眼,今日,这小东西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端上来。”
“是。”苏陌又是一躬身,依礼退出,俄而真的端出一碗汤来亲自捧到赵毅面前,继续说道:“皇上,我这汤里下了几位药,您尝尝,绝对益体强身。”
景帝尝了一口,只是普通的甜汤而已,哪里有什么药味儿,再看苏陌这低眉颔首模样,该不会是早上那截断袖被她当成了朕的暗示吧?于是她打算像上次借御厨做的糕点去讨好张弛一样,想在自己面前树立一个光辉灿烂的形象?
想到此处,景帝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特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她,只道:“爱卿何时对药理也有研究了?不妨说来听听,你都放了些什么?”
苏陌喘了一口气,有点迫不及待地躬身道:“天南星、紫金牛、远志、龙葵、起阳草……”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到重点了。
景帝一皱眉,天子远龙阳,呵呵。
苏陌又道:“最后一味便是虞美人,可补心肾。”她参考了从小到大看的所有话本子,最后才想出这么一个委婉含蓄的进谏方法。按话本套路,接下来,景帝就该深深悔悟自己断袖的念头之可耻,对国家社稷之不负责任,就算不嘉奖自己,至少自己也能被归入贤臣之列。
苏陌觉得,自己做为如此明理的一代御前侍应,必能在青史留名名垂千古。
赵毅看着躬身谨立的小身板冷气森然,低声警告道:“如果下次有人敢在睡觉时用朕的龙袍擦口水,朕断的绝对不是龙袍,而是他的爪子!”
美梦轰然坍塌碎成小渣渣,苏陌手一抖,身体哆嗦了一下,赶紧将那碗甜汤收回来,“皇上英明神武,看来不需要这碗汤,微臣这就去倒掉,倒掉。”哪里还有方才那副持稳模样。
“苏陌。”
苏陌端着汤碗又转回来,“皇上?”私下里景帝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称呼过她,苏陌只觉这气氛分外严肃。
“朕娶不了阿若公主。”
苏陌猛地抬起头,撞进景帝黑沉沉的眸光中。
“昨晚的事,朕恕你无罪。至于徐丹华,”景帝眼前再度飘过昨晚的画面,心里本能地抗拒着,“就算朕纳她人后宫,也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威胁到别人,朕心中有分寸。”
简简单单两句话,将苏陌这些日子躁动的火苗全部掐灭了。苏陌从来就不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她有她小女儿的狭隘思想,爱憎分明,她只想到她绝不定让徐丹华得了盛宠,却从没想过,无论她如何筹谋,景帝的态度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景帝此刻把话说到这份上,如此郑重,既给了她交代,也给了她退路,苏陌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滋味。她拱手深深一揖,“臣知道了。”
景帝看着那小身板,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让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