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山很高,高到天上的云朵都只能在半山腰飘荡。
山很险,险到即便是修士,等闲之人也会望而生畏。
站在山巅,极目远眺,可见一轮橘红色的夕阳淹没在西天的云间,落日的余晖映得滚滚云海像染了血一样,有种别样的凄美。
天机门的门主是玄微真君一位活了不知多久的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沟壑交纵。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也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想必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天机门是冀洲修道界十二大圣地之一,另有遍布天下的天机阁搜罗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但在他接任掌门之前,天机门不过只是个替人算命解忧、朝不保夕的小门派。是在他手上发扬光大,达到了历任前辈曾想也不敢想的高度。
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被称为“了不起”的人。冀洲修道界,存在的大大小小的修道宗派不计其数,但被冠以圣地名号的却只有十二个。
这样一位精通易理、学贯古今、地位尊崇受到世人敬仰爱戴又进阶无望的老人,按理来说应该坐在豪华的宫殿里,享受着徒子徒孙的孝顺颐养天年度过剩下的时光才是。事实上,他也的确早在百多年前就将天机门的主事之权交给了一位他最得意的弟子,隐居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幽谷中,仅仅保留着一个门主的头衔而已。
但是今日,他竟然从他百余年没有踏出半步的鬼谷中走出,来到这座无名山峰上,孤身一人面对着云海的潮起潮落。
他是在坐看云海吗?不,不是。他是在等人。
等一个来取走他性命的人,一个让他连生命都可以轻易放弃的人。
山顶的气候凉爽宜人,今天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一阵清风拂过,吹动老人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胡须,还有雪白的衣衫。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等的人来了。
“你比我预想中要迟慢了许多。”老人开口道。他并没有回头去看来人,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点抱怨。仿佛这个人不是来要他命的敌人,而是一个跟他相识已久的老友。
那是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男子,跟苍老的不成样子的玄微真君相比更是年轻的过分。至少他的背还是挺直的,至少他的脸上没有沟壑交纵的皱纹。
李归藏垂手立在老人身后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百余年过去了,老人的背比那时又佝偻了许多、
玄微真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松弛的眼睑间一双细长眼睛中是历经白云苍狗后的平和还有难以掩去的智慧。
看着天边的滚滚云海,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不能再等等?”
他并不是惧怕死亡,活到他这个年纪,再活一百年和再活一天已经没有差别了。
李归藏听到老人说的话,鼻子一酸险些留下泪来。到了这个时候,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还在为他考虑。
他当然听懂了老人说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他死在他手里,对于他的道心将是个不小的创伤。修道之人讲求正心诚意,杀死一个跟自己的父亲没有差别的人,即便他是一心赴死,那种伤痛和愧疚,将陪伴他一声。
“我没有时间了。”李归藏忍着要夺目而出的泪水,强自装作冷漠的语气道,声音却有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哎…痴儿…痴儿…”老人看着苍茫云海,随后又在迎面拂来的冷风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海翻滚,鹅毛般的白雪从虚空中飘落。
化神真君仙逝,天地为之同悲。
李归藏看着前方渐渐失去了气息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跪倒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他叫李归藏。
他小时候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叫玄微子。
那个时候玄微子还不叫玄微真君,他的头发和胡须也没有像雪一样白。
那个时候,他总在把年幼的他放在脖子上,逢人就说:这将是他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名叫李归藏。
他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亲自抚养他、教导他,最后因他而死。
…
翌日,天机门传出消息公告天下:天机门第六代掌门人玄微真君于昨日仙逝,依掌门遗诏,由坐下弟子归藏真君继任掌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