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的司南。
有几次走廊上的擦肩而过,都被她生生避过了。好像只要不再见面,就可以不再直面过去。
没有她的三年,他依然是那个和朋友们一起有说有笑,和顺温柔的少年。
而没有他的三年,于她却是人生中再也不想回首的三年。
母亲葬礼之后,她的舅舅舅妈,在家族长辈的压力下,勉强接过了抚养权,也顺势接过了她爸妈名下的那套房子。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舅妈拉着她说:“千秋啊,我们家呀,最多只能让你住到大学毕业。”
世间最能伤人的,往往是人本身。
苏千秋刹那间眼眶微红,心中升起一股独自飘零的凄楚。舅妈以为她嫌时间太短,而苏千秋却觉得,这十年,好像会是一条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的人生之路。
她从未如此盼望能快点长大。
而后初中三年,吃什么,做什么,用什么,都要迎着舅妈一家人的脸色,那是一种寄人篱下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其实她并不怕成为一只无家可归的弃犬,至少弃犬是自由的。她怕的是那种心灵上的压迫,和肉体上的不堪重负。
至今她想起那道貌岸然的所谓亲属,还有大她两岁大表哥那讪笑着的黏腻嘴脸,都觉得想吐。
还好中考考到四中,重点中学的奖学金终于能够支撑她逃离禁锢。
她提出想在四中旁租房子住时,舅舅舅妈相对一望,然后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接踵而来的是假惺惺的依依惜别。
而她的表哥,是真的不舍。平日玩弄在股掌中的芭比娃娃忽然活过来了要离家出走,那种对熟捻于心的玩具忽然失去控制的不舍。
而这一切的源头,司南十三岁的生日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司南,她想问问司南,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就这么……一声不吭的……遗弃她……然后自己从二十八楼跳下……但她知道,司南也没有答案。
和世界告别好像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而对身后的血脉之亲而言,在没有他们的世界继续生活,却是世上最难的事。
高中下午最后两节课是例牌的自修课,而且,这所学校,竟然没有晚自修。
晚自修是为那些没有自我控制力的学生而设的。与其让他们在学校不甚明亮的日光灯下埋头苦学,还不如放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校长大人就是这么英明神武。
因此,苏千秋逃那么一节两节的午自习,也不算什么事了。
于是司南连续两天放学在七班门口蹲点苏千秋都一无所获。
然后他问林风眠要了七班课程表,背了个滚瓜烂熟。此时林风眠已经隐隐有预感,未来的几年,他可能会被司南这尊大佛折腾的……很惨……
司南是个不管做什么都非常有耐心,有计划的人。
就像奥数考试,小题花多少时间,大题花多少时间,检查又用多少时间,他总是计算的精确无比,铃响交卷,绝不提前,也绝不拖延。
再比如,曾经老师布置过一个观看小鸡孵化的任务,一般同学最多也就每天去生物角转个圈写个观察日志就算完成任务,司南偏不,他自己在家用暖光做了个孵化器,为了避免失败整整孵了十只蛋,最后破壳而出前,他围着这堆蛋整整守了一夜。最后老范和奶油对着那群刚破壳的小鸡手足无措,是吃好呢,还是不吃好呢。
而他的执着,在某些人身上表现得尤为顽固。比如,苏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