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赟面前是这般。但一旦他发怒,所做之事也难以挽回了。
九个月后,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浓眉大眼,竟是与孟玄凌有几分相像。半个月后,孟玄凌还是没忍住想去看看婴儿,待他靠近清心阁时,却隐约听到赵赟的啜泣之声,当下屏气凝神,想一探究竟。月影绰绰,阁中灯影闪烁,一道黑影倒映在窗纸上,看身材,是个女子,但绝对不是赵赟!孟玄凌轻身略近,只听得赵赟道:“沁姐,师父......就这么不愿见我吗?他是恨我吗?他都不愿意来看看我的儿子吗”
“赟儿,兄长他是为了你才这样啊.....你是郡主,他不过是闲云野鹤,再说,世间礼法所在,师徒是万万不可相爱的,这是败坏道德的事情啊!”这是那个女子所说之话,门外的孟玄凌却震惊不已,一时竟不知该有何反应,只得呆呆地影身树侧。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一个惊天秘密的漩涡,越陷越深。
“六年了......你知道我这六年来的煎熬吗?孟玄凌对我很好,可......我......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我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
“你现在是做母亲的人了,有时候,人们在世上,总是难逃避命运。兄长他是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了。本来他是不让我来的,可我总是担心你,现在你平安的生下了孩子,我也该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吧。”后窗呼地推开,那女子足尖轻点,已然远去。赵赟独坐孤房,心字成灰,哽咽不止。
屋外的孟玄凌如遭当头一棒,只觉眼前灰暗一片,几欲晕倒。原来,自己的妻子的心早就许给了她师父,当真是旧情难忘,痴心一片啊,可笑的是,自己原来只是个挡箭牌。如今的他完全失去理智,只想着这婴儿是自己的妻子和她的师父**生下的孽种,当真万万不可留。不再细想便“啪”地一声推门而入。
屋内的赵赟显然受到惊吓,泪痕未干便“蹭”地站了起来,颤声道:“你.....你在门外......你一直在门外?”
此时的孟玄凌面若修罗,血丝满眼,只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凶狠地盯着赵赟,骂道:“贱人!”赵赟未曾想到这般侮辱肮脏的语言从他口中冒出,气恼不已,也不再退缩,怒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我骂你不知廉耻偷汉子!”孟玄凌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只要发泄自己的恨意。
就在这时,摇篮里原本熟睡的婴儿哭闹起来,赵赟收回怒容,急忙跑去儿子身边,刚想要抱起儿子,却被孟玄凌一把抢走。婴儿的哭声更响了,他被孟玄凌勒着脖子,呼吸被制,难受不已,赵赟急道:“你弄疼他了,放下!他是你儿子!”“这个杂种?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你和你师父**的产物,哈哈哈哈哈!现在,我就要杀了这个孽种,哦对,我不妨先折磨他一番......”说完左手提起婴儿,右手划掌推出,乃是一招“落日孤烟”,劲道狠厉,全是威猛掌力,赵赟只顾着儿子,无法正面抗击,只得左脚踢出,右脚横扫,借力打力,使“太行无极”脚法绕到孟玄凌身后,再使“逍遥折梅手”欲从孟玄凌手中夺回儿子。孟玄凌早已料到这般,右肘后撤,身子下伏,脱离赵赟,回身一转,使出“鹤点青云”的上乘轻功,离庄而去。婴儿的哭声随之远去,赵赟焦急不已,不及思索,以“蕊落无痕”的逍遥派轻功追了出去。
黑夜开始被闪电劈裂,寒风侵袭,落叶哗哗地被吹起,肃杀之氛蔓延于平南山中。
赵赟只听得婴儿之声消失在眼前的空地,心中苦恼愤恨,悲凉交杂,只盼得孟玄凌能听自己解释,也好洗清不白之冤。
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头束发冠,布衣灰发的男子。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赵赟看清眼前之人竟是自己思恋多年的爱人云霄子,激动不已,毫不犹豫纵身前往,再无法压抑心中的苦痛道:“师父,我好想你,这六年来我日思夜想,只盼你能原谅我......师父,别再让赟儿离开,让赟儿陪着您......”说完扑到云霄子怀中,继续道:“师父,孟玄凌他疯了。他要伤害我的儿子,师父,你帮帮我。”
“赟儿,你既爱为师,又为何担忧别人的儿子?”温润的声音响起,似是嗔怪似是高兴。赵赟道:“那......那毕竟是我的儿子,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赵赟生产完不久,身子本就没大好,这般奔波心疲之下,竟是有些疼痛了。
云霄子并不答话,只是轻柔地笑着,可赵赟却被这笑骇的心惊,她觉得师父今日实在奇怪,往日总能给自己的安全感,如今也荡然无存了。“师父,您怎么了?”
天上炸雷响过,赵赟一惊,没待反应,只听得一阵轻浮的笑声传来,还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从这片林子四面八方传来。这些声音让赵韫毛骨悚然,闪电摄过,只照的她面容惨白。“师父,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有这么多人?”赵赟觉得那份疼痛又狠了些,额上不禁渗出细密冷汗,她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孟玄凌置的陷阱。
又一道白光劈开黑暗,赵赟这才发现,原本隐隐绰绰的森林,竟是从四周围满了人,乞丐,道士,和尚......那些人渐渐逼近,她觉得像是被扼住呼吸......
这时云霄子退开几步,脸上泛着薄凉的笑意。人群中,孟玄凌缓步踱出,左臂抱着已然无声的婴儿,不知生死。
“各位武林同道可都来看看啊,这位尊贵的端穆郡主,她说爱着她的师父——哈哈哈哈哈,这难道不是**吗?更何况,她既没有与我圆房,这所谓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呢?”孟玄凌嘲讽的声音荡开,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孟庄主,这可不是我的孩子。人伦常理,莫某分的极清,败坏名声之事,自是万万不会做的。”云霄子冷漠地回应。
“莫前辈隐士高人,晚辈本不敢劳驾,只此事事关我奕剑山庄声誉,晚辈需得在同道面前以证清白,与这朝廷走狗一刀两断!”
四周所到之人,乃江湖大大小小派别的弟子门徒。孟玄凌就是要让郡主偷情背伦之事传遍武林,再传遍天下,他要让这皇帝疼爱的端穆郡主身败名裂。而这些武林人士,则是云裳和孟玄凌私下联系的。
赵赟只觉得心被刀子剜开,她再也流不出泪了,她知道自己在接近一个血淋林的真相,但她不想看不愿听,她只想离开......
突然,婴儿又啼哭起来,赵赟回过神来,却看见孟玄凌手持银色细针,针尖处一滴殷红的血珠。云霄子走了过去,划伤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银针上,顿了一顿,道:“如此孟庄主可是满意?”孟玄凌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不其然,堂堂郡主娘娘,在外面偷了野汉子——啊哈哈哈哈!”说着转身面向人群,嘶声道:“朝廷这些年来仗着拥有‘寻龙剑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他们只是强盗!那‘寻龙剑诀’本是我奕剑山庄之物!”
“孟兄,那就不用与他们客气,难道我们武林同道,还抵不过皇家草兵?再说,这大宸帝国本就是孟家和赵家携手打下的天下,何得以他做皇帝?”说话的人乃是一字派刘志文,此人脾气暴躁,胸无城府,只能算是嵩山派三号人物。其余的人也大多与他附和,指责辱骂赵赟不守妇道,同情支持孟玄凌匡扶正道。
此时的赵赟跌坐在地,心中绞痛难耐,心中只想着师父和别人一起诋毁自己的声誉,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自己还何得以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她一生心高气傲,不惧生死。此时承受名门正派的唾骂,悲愤难当。
“各位!请稍安勿躁,从今以后,我孟某人与端穆郡主夫妻之情恩断义绝!这个孽种——”孟玄凌突然用银针狠狠地划伤婴儿的右脚,道:“只是跛子罢了!”
周围的人拍手附和,只丐帮众弟子默不作声,他们当中,就有一些弟兄是残疾人,如今看孟玄凌这般虐待婴儿,心中均皆不平。
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赵赟目眦欲裂,倏地跃起,拔下发簪,运劲疾刺,冲向孟玄凌。她这时不管不顾,只脚踏八卦阵法,步伐迅疾,只攻不守,却是将背心露了破绽。待到她伸手去夺儿子,却被一道凛冽的掌风扇倒在地。云霄子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盯着赵赟。赵赟知晓这是师父的“落日熔金”掌法,目色悲戚地看向云霄子。猛地喷出鲜血,只伸手擦了擦,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冷静道:“把儿子还给我。”孟玄凌依旧拿着那滴血不止的银针,冷酷的笑着:“你自己来拿,你走过来,只要你能走过来,我就把他给你。”赵赟面色沉静,一步一酿跄地走了过去。
丐帮帮主孙自鑫实在不忍,道:“孟庄主,孩子是无罪的,你就把他还给郡主吧......”
孟玄凌冷哼一声,道:“孙帮主说的轻巧,我的妻子,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生孩子,难道我不应该施以惩罚吗?不然的话,我面目何存?”
“孟庄主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孙帮主何必帮外人说话?”说话的是北冥派掌门叶荟阑,她性格冷酷,极尊礼教,对于赵赟这般行为,最为厌恶。
孙自鑫心中百感交集,一来他曾受过郡主恩惠,了解赵赟的善良高洁,二来他幼年曾遭家人虐待,实不忍看年幼的婴儿遭孟玄凌虐待。
赵赟就快要接近孟玄凌了,可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叶荟阑突然发难,右手伸出,一条莹白的细鞭抽甩而来,袭向面门。赵赟侧身回闪,左腕夺出,她的左手戴秘银护腕,百刃不侵,坚硬无比。她左腕使力,细鞭盘绕而上。叶荟阑运劲于鞭,赵赟回身带力。但赵赟原先已受内伤,力道不足,登时泄了下去。赵赟知在这么纠缠下去,自己精力会消耗殆尽。思索之间,斗生一计。只见她右手复叠于左手,运转“西癸神功”,竟是要将叶荟阑的内力吸噬而尽。叶荟阑只觉内力流失,似是吸盘粘着自己,进退不得。赵赟纵身前往,细鞭也被她带走,在离孟玄凌距离足够近的时候突然撤力,将细鞭带向孟玄凌。突生变故,孟玄凌不自主出手阻挡,左手一松,赵赟便乘机夺走儿子。
又一道闪电劈过,雷声轰鸣,赵赟心疼地抱着儿子,狠狠地盯着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直到最后,目光聚焦于云霄子身上。“莫云霄,枉我对你一片情深,你只这般嘲弄与我!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她扯下束发的最后银簪,割裂了一截衣袍,扔在地上。青丝散乱,闪电划过森林,惨白的面庞,嘴角挂着血痕,却如厉鬼一般。
孟玄凌见赵赟意欲下山,决定不留活口,大声道:“不能让她走!这件事需死无对证!”其他人听到无不赞同,唯丐帮一派沉默不语,而云霄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赵赟有伤在身,无法尽力施展轻功,加之手抱婴儿,速度已然减缓不少。不多时,赵赟已走近了悬崖。怀中的婴儿哇哇地哭着,赵赟用当年娘亲做的手帕轻轻地裹住儿子受伤的脚,疼惜地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咬破手指,在襁褓内写上一个血字“穆”,柔声道:“孩子,希望能有人救下你。”这时,孟玄凌等人已然赶到,赵赟突然释然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听起来却像是有无数仇怨,歇斯底里。
闪电裂空,笑声戛然而止,赵赟血泪阑干,抱着儿子,转身跳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