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龙空早已押赴刑场。可能这样也算是大义灭亲吧。”
龙浩坐在马车上,从帘子里遥望袅袅炊烟,随后勒马停在渡河边。他们离开王城,直奔断头崖而去。他身后的两队长枪兵停了步子,等待国王的号令。
落日的黄昏,残阳铺水,血色一样波光粼粼,竟勾起龙浩心中无限忧伤。
人们常说国王拥有整个天龙王国,而龙浩就是最伟大的守护者。这都是哄三岁小孩子的鬼话。
按身穿红袍的大祭司的说法,龙家传承了远古龙骑士的血脉,秉性中带着称王称霸的潜质。实质上,若论霸道,没有谁比得过擅长勾心斗角的封臣。
“龙也会死?”龙浩向身边的骑士们问。
新任铁骑士雷顿骑回答说:“龙当然会死,就像人会死一样。”因为在最近的平叛中立了战功,雷顿在王宫大殿荣获铁骑士职位,首相大人亲自为其戴上铁马勋章。他虽然壮得像头牛,其实鬓角早已白发苍苍,能在晚年获得如此殊荣也实属不易。这也使得雷顿笑得更加狂放。
财务大臣罗德说:“许久没人见到龙的真面目了。人总会死的,尤其是企图谋朝篡位的重犯。天龙王国和安南王国刚刚通商,渡河湾每日船来船往,好不热闹。倘若有人站出来阻挡王国的兴盛,恐怕陛下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人。”
在龙浩看来,这位财务大臣虽然年过五旬,其实并不显老,并且眼睛里总是散着金币似得光芒。
龙浩点了点头。他知道龙空亲自和安南人谈判,达成了在渡河湾互通有无的协议。可惜一切繁荣景象也将远离叔叔而去。
他常常听到宫门守卫说“国王就是个臭屁”之类的浑话,也说龙空不务正业等等。他没法跟这些人计较。
“你们见过下水道老鼠吗?它可比国王自由得多。”龙浩自嘲道。
“可不是嘛,宫里的一棵小草、一块石头都是眼线。国王吃饭、睡觉、哪怕拉屎,龙空都了如指掌。陛下在王宫囚禁了十几年,好多人都不曾一睹龙颜呢。”雷顿背上的双刃斧把坐骑压得吐白沫,一度比国王的马慢了半步,主人甩了甩鞭子逼得它不得不跟上。
“您昏迷了半个月,外面变化可真大。叛军头子煽动五六十个部族,尤其是红山、龙山两个部族,还攻占了王宫。如果不是首相大人带领我们打了胜仗,老百姓现在还在水深火热呢。”
“只是首相大人走得太快。”龙浩心情愈发忧郁起来,“到了断头崖,你们两个谁替我行刑。我可下不了手。”
“您还是自己动手得好。”财务大臣罗德说,“国王陛下才不是士兵们口中的懦夫呢。首相大人亲手抓住了反贼头子,他也建议王国的法律当由国王亲自执行。”
龙浩道:“可怜的首相大人!”
他只记得吃了一碗药,然后便昏睡过去。醒来后,他要寻找首相大人商议国事。不幸的是,人们都说首相大人带着鱼竿和饵料去了渡河边,而一去不复返。人们下网将首相大人打捞了上来,老者的冰冷尸体向大家昭示了悲哀。首相怀里还发现了落河部族关于开沟挖渠的竣工文书,以及具有荣耀象征国王之手徽章。
“陛下请放宽心,您的龙体重要。”龙浩听见罗德大人如此安慰。这时,队伍转过一道弯儿,转而向上攀爬,地上的黄色泥土渐渐变成了褐色石头。路边的松树落了一地枯针,几只松鼠在遒劲的树干间上蹿下跳。龙浩不得不离开马车,骑马前进。
“真不明白。”罗德把黑色袍子裹紧了些,“干嘛非要在这又高又冷的地方行刑。”
雷顿骑士道:“因为这里最接近伟大的光明神。”他最近常到这渡河湾最高的地方,可一次也没见过真神。他始终认为所谓真神不过是大祭司捏造的事物,否则,不会出现只有大祭司自己才一睹真神芳容的情况。
“永远与神同在。”龙浩附和了一句。他看见几十个士兵已在山顶等候,飞龙旗帜迎风招展。两名刽子手手持长剑一脸凶恶地盯着跪下的死囚。龙浩见叔叔更几多沧桑,心内愈发酸楚。叔叔也曾叱咤风云,打下了这片河湾土地。河湾土著给龙空起了“征服者”的名号。
囚犯披头散发面向悬崖,好把掉落的头颅滚进深渊下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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