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的六月份正是初夏,傍晚微凉的夏风带着郊外泥土的味道吹拂在脸上格外的安逸舒服,马路两侧的电线杆上还系着抗击非典,众志成城的条幅,只不过上面的白色字体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骑着三轮车叫卖的豆腐脑大叔扯着嗓子喊着,然后就会有父亲或者母亲带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叫住三轮车,紧接着就会有更多的孩子出来。冒着黑烟发出轰鸣声的四轮机车拉着半车煤渣从马路中央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土黄色的烟尘。
从二中的校园走回五好巷里面100米的地方,然后从一道一米半宽的楼道走到四楼大概要十分钟左右,陆肖几乎用了半个小时才犹犹豫豫的站在房门前不确定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系着红绳的钥匙,淡青色的防盗门上已经是锈迹斑斑,防盗门的内门没有关上,从里面传出炒锅和勺子撞击的声音,一股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到门外,陆肖几乎第一时间确定这是母亲炒的蒜苔酱爆猪头肉,特别熟悉的味道,是母爱的味道。
前世每逢自己考试前夕,或者是节假日家里必备的一道菜,再搭配上一碟醋溜黄瓜,半碗水煮花生米,一盆紫菜蛋汤,恰好三菜一汤,三口之家刚刚好。
“陆肖你站在门口愣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屋?忘带钥匙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楼道处传来。
陆肖闻声望去,原来是下楼买馒头的父亲回来了,半旧的灰色衬衫,深蓝色的条纹棉质裤子,搭配上棕色的皮鞋,挺直的腰杆,梳得整齐的三七分发型使得眼前的男子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你这孩子还傻站在这干什么?没带钥匙怎么不喊门?”陆峰走到门前拍着陆肖的肩膀,“玉兰开门了。”陆峰拍着防盗门喊着。
“爸!”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陆肖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知道此时陆肖才明白十年间父亲究竟承受了多少负担和压力,才使得十年后苍老到那般模样,此时的父亲38岁正值人生的巅峰,格外的精神健硕。
“你小子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是不是班主任又要叫我去学校喝茶?”陆峰问道,说着把手里的馒头递到陆肖的手里,“拿着!”
“没有。”陆肖接过父亲手里的馒头摇头答道。
“那是因为什么?是不是缺钱了,昨天不是刚给你十块吗?”父亲问道,然后又拍着防盗门,“玉兰开门了,怎么那么慢啊?”
“也不是,因为快中考了,有些担心,爸。”陆肖看着父亲随意找个借口。
“来了,来了,催催催,锅里的菜不是还没出锅吗,一回来就知道训儿子,疯的时候,你说他疯,老实的时候你又说他有坏事,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想孩子点好。”母亲腰间系着围裙走了出来开门道。
“别听你爸的,整天就知道训这个训那个,就他那快倒闭的破厂子,我看啊,要是倒闭了他还训谁?整天拿豆包还真当干部。”杨玉兰拉着儿子的胳膊朝屋里走去。
“哎,我说玉兰同志,我说我教育孩子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在后面拉后腿行不行?”陆峰无奈道,“再说了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整天盼着我那厂子倒闭,要是倒闭了咱一家三口都喝西北风去啊。”
“没有你那厂子,咱家照样能过活,陆峰同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就在今天下午,我!杨玉兰同志正式升为主任了,以后咱俩的职位可是一样的了。”母亲解开围裙高兴道,“陆肖你妈我荣升主任了,你有啥想要的?跟你妈说,妈给你买。”
“嗯哼——”父亲撇了撇嘴,“切,就你那车间主任,连股级干部都算不上,还好意思跟我平起平坐,等你升副厂长在说吧。”父亲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放在桌子上。
“哎,我说老陆,怎么说话呢?我升了车间主任你还不高兴来着,我这合着做着给你吃给你喝的,你不给我道喜罢了,还贬低起我来了。”母亲把菜端到桌子上,然后把父亲放在桌子上的白酒又拿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不认人了呢,杨玉兰同志。”父亲笑着道,“陆肖把酒拿回来。”
“不许拿,肖肖。”
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幻,前世自己最烦的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斗嘴,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没完没了,然而现在看来,这完全是父母之间一种爱的表现,或许这正是他们的乐趣所在,就好像电影中斗嘴的男女主角。
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母亲的制衣厂率先倒闭,父亲的国营饲料厂也由于经营不景气,体制臃肿宣布破产,父亲从原来的副厂长变成一个无业游民。那一段日子,正是陆肖上高二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心灰意冷整日酗酒打牌,母亲则在失业后找到一家餐馆打零工,日子过的寒酸紧巴,家庭关系格外的脆弱,以至于父亲和母亲差点办了离婚手续。
再后来在母亲的鼓励下,父亲承包了学校的食堂,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一顿饭下来父母不停地拌着嘴,陆肖则是埋头吃饭,饭后母亲开始收拾家务,父亲哼着小曲下楼找邻居下棋去了。
陆肖提着书包轻轻打开阔别十年的小卧室,紫红色的锯木书桌,亮亮的油漆上面还零零碎碎的点缀上一颗颗洒金,这么土的桌子要是放到十年后,扔到回收站都没人要,不过在当时可是个好东西。
这张桌子是自己考上市二中初中的奖励,一米四长,两个抽屉,左侧抽屉下面还有一个带锁定小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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