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紧紧握着手中的扫帚柄,想走却又不敢动。
沈修止的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清透的声音极冷极淡,“出去,若再让我看见你,你便不用在这处做事了。”
那话里的冷意严厉叫似玉的石头心一颤,吓得她连忙拿着扫帚快步往外走。
她才幻化成人形没多久,走路姿势虽然控制了些许,但摇晃的弧度多多少少比常人大些,现下走得快了那柔软纤细的腰肢扭得更加厉害,实打实地晃人眼,倒显得刻意勾缠人。
这般有伤风化让沈修止当即移开视线,眉间越过重重敛起,心中极为不喜,却又因为男女有别不好多言。
似玉快步出了屋,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没瞧见他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另一处屋里的窗子大敞着,入目全都是书,他已然走到书架前将手中拿着的竹简一一摆上去,那手节骨分明,皙白修长很是好看,窗外的阳光丝丝缕缕落在素白道袍上,仿若无意入世的谪仙。
似玉一时怔在原地,她见过很多模样的他,却唯独没有见过他穿道服,不得不说他很适合穿这样的衣衫,清冷寡欲,不沾染俗世,亦不入红尘。
她从来没有见过仙人是什么模样,心中却已然肯定仙人就是他这样的。
“似玉姐姐是不是喜欢沈师兄?”柳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似玉身旁,见她看得入神,便开口小心试探道。
似玉还在恍惚,沈修止已然似有所觉看向她们,那清冷的眉眼一对上她,心中便蓦然一收紧,仿佛叫他一眼看进了心里头,猝不及防。
似玉缓了一阵,想着还是缓和一下气氛,毕竟他们也算是几十世的生死之交了,他的长辈都是迎接他的生,而她是送他走,怎么说也算个长辈了,自然不能跟后生一般见识。
可似玉才刚刚露出友好的表情,沈修止已然径直走到窗旁,丝毫不留情面地将窗户关上,彻底阻断了他们的交流。
似玉笑容顿住,心中一片风霜,这想来便是如花常常念叨的自古多情空余恨罢,她好心好意,不计前嫌依旧温暖对待他,却不想人家根本不领情。
柳絮见状当即开口劝道:“沈师兄自来一个人惯了,不喜旁人打扰他的清修。”
似玉摇了摇头,参透天机一般叹道:“往后他不喜的东西多着呢,少不得一个坎过不去,又要闹着寻短见。”
柳絮面露惊愕,“似玉姐姐过虑了,沈师兄怎么可能是会寻短见的人?!”
似玉一脸天机不可泄漏,“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个人有得是本事挥霍生命……”
柳絮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似玉拿着扫帚转身往外走,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邪念骤起。
既然此人横竖都要寻死,倒不如她来个“物”尽其用……
似玉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本就艳俗的面皮也因为兴奋而泛红,瞧着就像个春心荡漾的女儿家。
沈修止看向刘婶,“我们不是夫妻。”
刘婶闻言哪还能不知晓他在气头上,当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开口劝道:“这两口子成日呆在一块儿,哪有不吵架的时候,似玉这丫头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复杂,她心眼实,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每日里啊就一门心思要给你养身子,前些日子还琢磨着给你抓千年人参,可把我给逗的,千年人参哪有这么好挖的,沈相公你说是不是?”
沈修止闻言一言不发,半晌才话里有话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给我补身子?”说完似乎有些气到,直抬手掩唇咳起来。
刘婶自也知晓这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脾气难免会大些,如今二人吵了架,一时半会难免缓和不过来,生些日子的闲气,闹闹别扭也是正常的。
可现下却是拖不得了,她暗自琢磨了番,直开门见山道:“沈相公,可还记得上回被你打出去的那个贾财主,我听说他今个儿白日里又跟着似玉呢,你可要多看着些,那可是个焉坏了的种!”
沈修止垂下眼睫,无动于衷,“我瞧着她今日的形容,倒是极喜欢那个人,我看着岂不是碍了她的路。”
刘婶闻言自然知晓这是气话,可现下哪是置气的时候,她急忙道:“沈相公,你不知晓那个贾长贵,是我们这一处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先头我们这有个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却不想这无赖半夜摸进闺房,生生将人玷污了。
到了后头还不认帐,非说那姑娘与他私通,这村子就这么点大,这事可不掀了锅去,那二丫一根绳子便吊死了自己,那一家子到现下都没处说理去!
似玉显然就是被盯上了,这若是再故技重施一番,可就大事不好了!”
沈修止闻言依旧垂着眼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有没有将话听进去。
日近黄昏,天色越发黑沉下来,秋日的寒风极为萧瑟,村里便越发寒冷,落叶飘零,飞鸟绝迹,外头几乎没有人,全都在屋里头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