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暗卫长与匪石有过交流,他本想直接将太子谆下药迷晕送去萧家根基所在的齐州府,萧家公子萧惟余也在那,静养休憩有个照应,但匪石却罕见没应允这个看似最有利最稳妥的办法,只告诉暗卫长说心病自得洪大者愈也,在何处郁结便在何处解决,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要相信殿下自能看破。
暗卫长瞧着宛如魔怔的太子唯有叹息,他也明白匪石的意思,两人便在远处看着谷暑徒劳抢夺太子手中的酒坛,好似又回到了萧后殡天之日,那个在人前端着微笑,却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孩子。
廿四日,太子谆总算清醒了一回儿,早早起来准备驭马去皇陵。此时本不到皇陵拜祭的时间,太子谆向皇帝请了旨,皇帝这些时日沉迷于炼丹术,也没阻挠,既不是大祭,也就无须兴师动众,匪石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太子谆便只身前往。
寒风像刀子刮过太子谆的脸,刺进他的心间。十年前母后被害,他无能为力,而今他又眼睁睁看着他想保护的人躺进了灵柩,同样都是惨白的面容,同样都是发绀的双唇、乌黑的指甲,同样都带着笑。
他能明白母后渴望脱离那肮脏宫墙的心,所以他理解母后为什么走得释然。可采采呢?是不是真如姜璐闲说的恨透了自己,才用死来寻求解脱?
他已经回来了,不顾师父说他会余毒攻窜的风险,回来了,他却只看到冰冷的僵硬的她。
每每入梦东宫那场耀眼的大火就如同火山地狱烧灼着他的神魂,如果……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一切的一切还是他的过错。
太子谆经寒风一哨,连日酗酒也留下的麻痹之意一扫而光,反而越发清醒。
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明白,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离开朔方那日的缱绻难舍仿佛南柯一梦,在回纥作战多日却没有她寄来的一封家书,他每次看到戳着她姓氏的火印信都深切渴望着信中与他有关,但信却总是只有祁将军的。
他不是不想去问,他依然每到一战停歇就写信给她,却因为那微妙的自尊心,没有去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只是自顾自讲着在回纥的见闻,知晓她喜爱兵法乃至嫁妆里都有一大箱兵书,便同她分析每一战的经过。
一封两封三封……他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话予她,却明白她是不会回复自己了。
就好像新婚之夜她画的半面妆,他不会怪她,但也无法安抚自己挛缩成一团的心脏。
“母后你常说只要用心,顽石亦可感化。可是母后啊,你的宽容大度,你的母仪天下,可有一丝一毫改变了你的枕边人?”
太子谆将纸钱掷进火盆中,转瞬灰烬被风卷起,迷了他的眼。他的问句没有回音,在廖无人烟的皇陵中唯有亘古的沉寂回应他。
可他呢,连去温暖她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纸钱越烧越旺,火光映在太子谆的面上,变幻莫测。须臾,太子谆摘下右眼上的青铜面具,将它留在了萧皇后的墓旁。
天高鹘杳,且放扁舟。万般事,直等浮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