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医院出来,简宓打车去了民政局。
和吕亟约好下午两点,此时正值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柏油马路上好像要蒸出油来。司机懒得掉头,她就在马路另一头下了车,穿过人行横道短短的一段路,鼻尖就冒出汗来。
霍南邶居然已经等在门口了,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梧桐树下,食指和中指夹了一根烟,抽烟的姿态潇洒不羁,引得几个路过的美女频频回头。
简宓松了一口气,来的路上,她一直担心霍南邶会不会出尔反尔,现在看来是她多虑的。她的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简沉安也忽然消失了踪影,就算在,坐牢、离婚是跑不了了,秦蕴还躺在医院里,而她又是这样一个狼狈的结果,宁冬茜被始乱终弃的仇,这算是报的淋漓尽致了吧,霍南邶当然没有必要再把精力花在她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了。
“天气挺热的。”霍南邶在垃圾桶上灭了烟,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简宓没说话,大步朝着大门走去,在办事大厅的叫号机上拿了一个号。
霍南邶跟了进来,盯着简宓的侧影看了一会儿,很显然,这场大病让简宓瘦了很多,原本就纤细的脖子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小巧的下巴也削尖了。
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地想了解简宓的病情,然而贺卫澜并不配合,总是含糊其辞,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怜悯,要不是他知道贺卫澜对那个初恋刻骨铭心,身旁又有了一个女友,他都要以为贺卫澜爱上简宓了!
现在看来,简宓恢复得还不错,居然还主动约他离婚了。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霍南邶想着要不要和简宓解释一下,简沉安和宁冬茜的事情不是他捅出去的,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虽然他在那晚已经决定把一切都快速了结,但在说出去以前,他一定会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免得被她冠以“言而无信”的罪名。
“过来签字吧。”简宓已经坐在了柜台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种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霍南邶沉着脸坐在了她的身旁,看着放在他面前的一张纸。
“霍南邶是吗?”办事的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式化地问,“是自愿离婚的吧?没有什么财产和子女纠纷吧?”
霍南邶迟疑了一下:“婚内财产还是有一点的,要么去清点一下,我转给你以后再来离婚?”
“不用了,”简宓的声音冷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不希望跟你的名字再多有一秒的联系。”
霍南邶被噎了一下,冷哼了一声,拿起笔来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简宓接了过来,拿起笔,心中有些恐惧。
虽然不是画笔,她的手还是抖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拼尽所有力气,这才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曾经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就好像小学生一样幼稚。
“你的手怎么了?”霍南邶疑惑地问。
简宓没有回答,将纸递给了老师。
接下来是沉闷的等候,隔壁不远有人在办结婚手续,各种祝福声夹杂着欢笑声传了过来。简宓不自觉地看了过去,眼中一片迷惘。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抱着满腹的憧憬,带着甜蜜的微笑,步入婚姻的殿堂。
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恋,就这样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惨淡收场。
暗红色的离婚证摆在了两个人面前。
简宓收回目光,打开来检查了一下,礼貌地向老师道了谢,便朝外走去。
霍南邶看着她的背影,随手把离婚证往怀里一揣,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闷得慌。
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一路开出去,看到了简宓站在人行道上四下张望,烈日晒在她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上,鼻尖冒着汗珠。
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放下车窗问:“这里打不到车,我送你一程吧。”
简宓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讥嘲:“霍老板,这么好心干什么?不会又有什么复仇计划了吧?”
霍南邶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略带恼怒地道:“简宓,想想你爸对我姐做的龌蹉事,我并不觉得我做的事情过分,这是你爸应得的报应。”
“很好,谢谢你的报应,我等着看你的报应。”简宓漠然道,看也不看他一眼,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油门声终于响了起来,酷路泽从她身旁绝尘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简宓定定地站在原地,一霎不霎地看着那车小时的方向,良久,她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几步到了旁边的一家西点屋前。
好久没吃甜食了,她需要为自己补充点糖分,或者,这样她才能变回原来那个甜美爱笑的女孩。
橱窗里琳琅满目,最角落里摆着几个状如摇铃的小蛋糕,焦黑色的,在一众精致得好像艺术品的甜点中分外其貌不扬。
“那是什么?”
“卡纳蕾,波尔多卡纳蕾,要尝一块吗?味道很特别。”店主热情地问。
和很多的西式甜点不一样,咬开带着焦脆的外层,一股浅浅的苦涩味道袭来,混杂在一片香草味和朗姆酒味中,味蕾顿时充盈着一种复杂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简宓便吃掉了一块,她砸了咂嘴,看向远处蔚蓝的天空。
白云朵朵,碧空万里,就算偶尔阴云密布,也会重见阳光。
人生一定也会这样,就算偶尔会有苦涩,只要认真生活,最后必定齿颊留香。
简宓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叫了一声:“霍南邶,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