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栩一开始并不相信苏蓁真的过敏得如此厉害,甚至冷笑道:“县主莫要再装了,这里没人陪你演戏。”
苏蓁见到他,气得连力气都有了,拼命往他身上吐口水,直到这提起的一口气用完,才嘶吼出来:“我他妈装个屁!”
她抬起头,眼神狠戾,眼圈发红。而她脸上密密麻麻冒起的红疹,让她的表情看着更为可怖。
这一行人里自然有懂得医术的,那人为苏蓁诊断之后,向庄栩确认,苏蓁确实是对马毛过敏,而且状况极为严重,再耽误下去,甚至有丧命的危险。
“那就给我治好她!”
庄栩不想让苏蓁好过,但也不希望她那么快死掉,那样便没意思了。
医士自然不敢违抗命令,连连称是。
不得已,一行人只好耽搁下来,等待苏蓁病情好转。
只是苏蓁的过敏症状还在不断恶化当中。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脸大概已经肿成猪头,五官开始变形,呼吸道也开始像被塞了气球一般,呼吸极度困难,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体虚弱至极,痛苦难言简直要多惨有多惨。
身为女主,她自然不可能死掉,但现在的状态,简直是生不如死。
到底条件有限,那医士纵然已使出浑身解数,一天过去,苏蓁的病情看起来仍未好转。
庄栩怒极,给医士下了道死命令:“我不管你用上什么办法,总之今晚必须启程,这个女人也得给我保住命,把她带上路!”
苏蓁已经丑得没眼看了,庄栩连靠近她的想法都没有,扔下一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便大步离开。
苏蓁的敏症看着严重,其实只要远离过敏原,慢慢就会由内而外开始好转。傍晚时,医士再度仔细诊断,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告诉庄栩,再继续上路应是没有问题了。
至于如何带着苏蓁继续赶路,庄栩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不是不能跟马有直接接触么,把人严实地包裹起来就好。
苏蓁早就被他们灌了药,形同死尸,任凭他们为所欲为。
之后,她到底如何被扛上马又被庄栩带着跑了多远,她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又是在马车上。这马车的条件好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宽敞又明亮,甚至还有熏香。
苏蓁心底一阵发慌,她该不会已经被庄栩驮到梁国境内了吧?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几分力气,因此尝试着坐直起来。
刚试着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就听到耳边有人同她说话:“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靠在了谁的怀里。
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
这些天被麻木掩饰住的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她稍稍仰头,看见一张有些憔悴而且胡子拉碴的脸,但那双眼里却充满欣喜:“终于醒了,还难受么?”
苏蓁眨眨眼,试着开口:“林晋?”
“是我,”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情难自抑地吻了吻她的唇,“谢天谢地,你还好好的。”
“我……回来了吗?”
“我们正在返京的路上,路程已经过半,你且再忍忍。”
说到“忍”字,苏蓁由开始感觉到脸上身上很快又泛起阵阵难忍的瘙痒,她想伸手去抓,双手却被林晋攥紧。
“别去碰,”他哄她,“你的敏症又复发了,好在我来时,你家中让我带上了你平日里常用的药。我已让人帮你上过药,很快就会好的。”
“所以,现在我脸上也涂了药么?”
苏蓁好像对于治疗那些红疹的药有些印象,棕褐色的药水,风干之后在脸上会留下一块块丑陋至极的印迹。
苏蓁心里苦,这比破相还丑啊!
她的眼神随之变得很忧伤。
林晋却以为她难受得紧,心疼地吻了吻她:“是我疏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苏蓁惊讶地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竟然亲吻得这么自然,而是她实在震惊,就她现在可以想见的尊容,他这还都下得了嘴?!
不愧是真爱啊,她只能这么想。
她十分礼貌地红了一下脸,决定还是先问清楚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晋这才跟她一件件细细说来,消磨路上的漫长时光,又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庄栩的这次离京本就筹谋已久,为了这一天,他几乎等了十年。
庄栩本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而他执意要将苏蓁一同掳走。当天恰逢苏镜大婚,主子们再如何强调不可掉以轻心,但仍有护卫抵不住诱惑,终究让庄栩得逞。
等到第二天一早,婢子发现苏蓁从闺房中消失,庄栩已经将人带出了京城。
苏蓁失踪,侯府和林晋联系起她上回的经历,自然会得出此事与庄栩有关的猜测。
只是庄栩的府邸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京中皆知,这位质子上回在外寻欢作乐时不慎受伤,后来又感染了肺疾,已经在府中养病了两三个月,足不出户,简直不能更无辜了。
因而,侯府和林晋一开始虽有起疑,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便开始寻找起别的线索。
然而,寻找了两三日,苏蓁的下落仍旧毫无音讯,这让侯府和林晋越发焦急,周氏更是因为忧思过度,险些出现流产的先兆。
就在此时,林晋的收下却察觉出庄栩府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明白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位质子伤到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管他往日里如何声色犬马,如今想再贪迷美色,硬件上早就力不从心。
然而近日,庄栩的府邸里似乎恢复了夜夜笙歌的节奏,这未免过于反常。
经过一番彻查,林晋他们才获知了真相。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住在大兴朝为他布置的府邸之中的,已经不是庄栩本人,而是容貌身量均与他有八分相似的一位替身。
若不是那次苏蓁直接把他的命根踢爆,庄栩的府中却仍夜夜笙歌,或许人们还需要过上很长的时间,才知道庄栩早就金蝉脱壳了。
质子出逃,自然是件严重非常之事,皇帝大怒,下令林晋率队追拿庄栩。
庄栩在某些方面脑残得令人无语,但脑子还是有好使的那部分他这一路布置了将人马分成若干批次,按照不同路线行进,对林晋他们的追踪到底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好在因为苏蓁半路因为过敏差点丢命,庄栩不得不暂停前行,专心解决这个□□烦,这为林晋追赶上他们创造了不少时间。
“那,庄栩呢?”
林晋眼神黯然:“他趁乱之中,直接将你弃于那破庙之内,携同几名精锐心腹逃走,我派我属下得力干将前去追他,却还是跟丢了。”
“那你呢?”
“我的任务,是先护送你平安返京。”
苏蓁只好又礼貌地红了一下脸。
脸上一烧,她又感觉到有些痒,挠又挠不得。这让她不由得十分困惑“可是,我之前的敏症已经在好转,这会儿怎么又如此严重了?”
林晋面露不忍,显得很内疚:“抱歉,是我不慎,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庄栩虽然已经打算好将苏蓁严实包裹起来再赶路,但是林晋他们来得那样猝不及防,苏蓁被扛上马,跑动的过程中,遮在她脸上的布料十分轻易地就掉落了。
此时他们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想着尽快离开,苏蓁因而遭遇二次感染。
苏蓁内心好一阵无语。
庄栩和他神一样的猪队友们还真是一言难尽,既有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带出京城外的本领,又能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她,最后眼看被敌人追上,轻易就放弃了她这个人质。
她完全不想感谢庄栩对剧情发展做出的智商上的贡献。
林晋还拉着她说个不停:“这事到底也有我的过失。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你,你又何需吃这些苦?”
“这么短的时间,你能赶这样长的路找到这里,本就是一件相当不易的事情了。你也很累吧?”
苏蓁这才知道自己从失踪到林晋追赶上来,中间过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正如庄栩那天在马车里跟她说的那样,等到林晋他们察觉是庄栩将她带走时,车队早就远离京城,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没有三天三夜也追赶不上他们。
后来庄栩又舍弃马车,全程策马而行,又提升了不少速度,这又为林晋他们的追踪增添了难度。
林晋的一双眼乌黑深邃:“只要你安然无恙,别的都算不了什么。”
苏蓁听了很感动,但她的关注点却在别处:“可是,庄栩呢?难道就放任他那样跑了吗?”她现在恨不得亲手把庄栩那个王八蛋碎尸万段。
“梁国质子私逃离京,陛下的怒意可想而知。此番让他逃走,不管是我大兴或是他大梁,都不会善罢甘休。我大概很快就要去战场了。”
苏蓁陷入思考,虽然她现在处于接近毁容的状态,但之前好歹也是靠脸吃饭的人,这红颜祸水她究竟够不够格来着?
“蓁蓁,”林晋叫她的名字,极为深情,“这次回去,等你养好病,我想向侯府求亲,可好?”
苏蓁顶着一张大花脸,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干脆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林晋赧然:“你大约又会觉得我唐突。这些月来,我也渐渐明白了你心中的那些不快。我心悦你,只因我心所系之人是你,再无其他原因。我只愿得你一人,愿你安,愿你好,此生与你长相厮守,别无他求。那日我在月光阁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我以后绝不会再提,只是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苏蓁垂下眼眸,只让他看到自己红得发烫的耳尖,低声说:“那……要看你表现。”
林晋当她默认了,又捧起她的脸,有些激动:“所以……你是答应了么?”
苏蓁打掉他的手:“你就不嫌我现在丑得很么?”
林晋又耍流氓地吻她一下:“哪里丑了,我怎么没看见?”
“……”
啊,真是败给他了,对着她现在这张脸好感度还能飙升。
※※※
若非出征在即,时间过于紧急,侯府又舍不得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女儿那么快就出家,林晋其实很是希望先与苏蓁成亲之后,再上战场。
苏蓁虽然恨不得庄栩碎尸万段,但她对于上前线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从系统那里要来几种防治瘟疫的方法,交给林晋。
林晋很是意外:“这是什么?”
苏蓁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五好青年,但她知道那套理论古人不一定听得明白,只能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其实根据原来的剧情,她还真的神奇地随军了,又因为瘟疫的爆发,还和林晋来了一段瘟疫生死恋。
过敏这件事已经让她差点死掉好几回了,类似的“浪漫”桥段,打死她都不想再来一回。
“那你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要嘱托我的么?”林晋问她。
“没有了呀。”
林晋感觉很是受伤:“当真没有么?”
“当真没有。”苏蓁微微笑着,欣赏完林晋委屈巴巴的样子,这才不逗他,“等你平安归来,我……不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么?”
啊啊啊,这耻度,她刚刚究竟怎么说出口的?!
苏蓁娇羞又懊恼的样子落在林晋眼里,显得无比可爱。
他眼神含笑,轻咳一声,才不至于大笑出声,语气却仍轻快:“所以,为了好让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早日大胜而归,我能预支一点奖励么?”
“什么奖励?”
“我即将有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你,你总需要给我一个念想。既然你现下什么都不愿给我,那我只想跟你讨一句话。”
苏蓁仍旧不解:“什么话?”
林晋的表情又委屈起来:“我最近才意识到,你我认识了这么久,除了上回你在马车中醒来,你就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苏蓁仔细回想了一番,不太确定地道:“是吗?”
“若非如此,你又心虚什么?”
苏蓁竟无言以对:“所以,你要我现在补上么,林晋?”
她声音清脆,到最后念出他的名字时,特意咬得十分重,尾音稍稍往上翘,有些娇憨,又有些柔媚。
林晋听得心都要酥了,但仍不满足:“你就要这么生疏地称呼我么?”
苏蓁内心崩溃了一秒,她是真的不懂啊:“那……那该如何?”
林晋似乎思索一番,点点下巴:“你若叫我一句哥哥,便是补偿了我。”
靠,老流氓。苏蓁内心呵呵起来。
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苏蓁清清嗓子,依照指令,开口:“晋哥哥。”
这一声,落到林晋耳朵里,让他差点就把持不住了:“蓁蓁,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句?”
苏蓁这次怎么说都不答应他:“说好的一句就是一句,你再想听,那便只能等你从战场归来了。”
※※※
大兴与大梁这一仗,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经历了半年之久。
庄栩回到梁国,本就冲着□□而来。然而兴国并不给他□□的时间,先派使臣至梁国,质问庄栩为何不经允许便私自回国,自然得不到满意答复,两国之前一切和平协定就此破灭,皇帝命林晋率兵出征。
梁国一面经历着权力争斗的内乱,一面还要应付兴国有备而来的大规模进攻,自然应接不暇,力不从心。庄栩如愿暂时□□成功,御驾亲征,试图报仇雪恨,他的军队却被林晋杀个片甲不留,铩羽而归。
等他回到国都,迎接他的却是新一轮的权力争夺。
林晋的军队仍在边境驻扎着,对梁国死咬不放。
庄栩到底离开梁国的政治中心太久,任凭他杀伐果断,朝野上下,仍是支持他胞弟的人更多。在这次的权力之争里,他成了失败那一方。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将庄栩交由兴国处置,并与兴国求和。最终,梁国牺牲了五座城池,终于换来片刻安宁。
至于庄栩的下场,反而显得不那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