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可以说是一个油水非常丰厚的地方,哪个皇子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偏赵毓泓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户部给占了,让多少背地里咬牙切齿。
“据天京消息,十弟这一次能够拿下户部,白皇后功不可没。”
“哦?”楚云暖倒是有些诧异了,白皇后这人最没有容人之量,不是什么胸襟宽广之人,她竟然能帮助赵毓泓在朝堂上站住脚跟,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天京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赵毓璟只捡了简单的说,“叶芙蕖是白皇后坐上之宾,近来捣鼓了一些东西,让白皇后容颜焕发,深受白皇后宠信。她不知和十弟达成了什么交易,三番两次在白皇后耳边称赞十弟,有她在中间穿针引线,户部,那是手到擒来。”
又是孟莲。楚云暖面色略沉,这个女人就像一只臭虫一样,时不时的要出现,恶心她一番,这一次天京之行,她定然要以牙还牙!
“再说九原府天灾过后,皇室赈灾一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原本也不是十弟来,就是不知道那叶芙蕖怎么做的,竟然说动了父皇让十弟前来。”
楚云暖思考到一件事,叶芙蕖就算能预言旦夕祸福,可短时间内并看不出有何成效,永乐为何如此信任于她?
她说着,不自觉的问了起来,赵毓璟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子嗣。”
楚云暖神色一动,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叶芙蕖以神女之名来天京时,身边同行的还有两个和尚。这两和尚也极其有本事,精通药理佛学,自从父皇按照两人所有调理身体,定时服用丹药后,果然觉得身体大好,不过一月有余,后宫就传来好消息。”
“丹药,这不是道士的手段,一群和尚怎么就用上了?”楚云暖眯着眼睛,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道士炼制的红丸,又叫做红铅金丹,是取处女初潮之经血,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乌梅等药物,煮过七次,变成药桨,再加上红铅、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药物炮制而成。虽能让人精神焕发,可却如同饮鸩止渴。迦叶寺或许是在这种药方之上改进,取了童子鲜血作为代替,在原先采阴补阳的基础上,衍变成如今以阳补阳的方法,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过阴毒了,以数百孩童之命,供养一时的生机。现在就只希望春熙和宿壁,能够赶快查清迦叶寺背后的勾当。
“父皇毕竟年纪大了,早年嗤之以鼻的事情也开始信奉,据说还打算封迦叶寺为国寺。”
“国寺?”楚云暖重复了一遍,心中不由沉思起来,如若说孟莲在支持赵毓泓,那么宋茜雪在迦叶寺被人冒名顶替了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楚云暖有了成算,却是说道,“陛下这人向来偏心,你许久不曾回天京,在他面前尽孝,你就不怕他心中不悦?听闻赵毓泓与黄太监私交甚笃,对黄太监如同上宾,更是时常通过黄太监给曹德庆送礼。每每到他守夜,他总是亲手为陛下端茶送水,更是在陛下榻下就寝,为陛下掌灯,然后天明之前就从悄悄离开前去上朝。那黄太监看在眼里,自然会向自己自己干爹曹德庆面前美言几去,曹德庆听得多了,加之赵毓泓又对他以礼相待,重礼相送,时间久了,便会在陛下面前如实禀报,赵毓泓孝心如此。陛下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次数多了总会觉得这个儿子孝顺,渐渐的也愿意对这个儿子多几分青睐。”说道这里,楚云暖喝了一口茶,补充道,“听闻百里贵嫔近来在后宫日子也是顺风顺水呀。”
后宫及朝堂。楚云暖最后这一句,已经隐隐点明了某些事情。
赵毓璟虽然惊讶于楚家竟然能够在陛下身边安排人手,可更惊讶的是十弟这一份心思,人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后宫这些太监,因这不是完整的人,心思和自尊向来比一般人重上三分,最想要的就是让人对他一视同仁。如若你时常将他当奴才一般看到,随意责骂,他们就会在自己主子面前给你多上上眼药,诋毁于你。反之,如若你对他们以礼相待,这些人便会为你所用。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在后宫长大的这些金尊玉贵皇子们,一般是看不上这些阉人的,巩怕也只有十弟如此心思奇巧,竟然对这些人以礼相待,还将他们收入麾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这位十弟,倒是比其他几位兄弟有意思得多,自然也藏得更深。赵毓璟心思百转千回,他向来聪明绝顶自然知道是总什么事更对他有利,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讨好一个太监,等于杀要他们的命,可对于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等到日后,这些人是生是死就全看他的意愿,根本就不容重视。
赵毓璟一双漆黑的双眸在摇曳的灯火下散发着睿智的光芒,“我回京之后,就让陛下给曹德庆加官进爵。”
曹德庆跟永乐帝关系非同一般,永乐少年时这位曹德庆就曾多次为他出生入死,也替他当过多少次明枪暗箭,永乐帝称其为亚父。永乐帝登基以后,有意让曹公公安享晚年,可这位曹公公放心不下陛下饮食起居,十年如一日的守在永乐帝身旁。永乐帝念其忠诚为主,想为他加官进爵,可大齐从来没有为阉人加官进爵的先例,于是永乐帝此举遭到朝中重臣反对,就连那一位十皇子也曾经反对过。等这一次回京,他一定要连上三张奏折,向陛下祈求此事,更是要多多派人在曹德庆面前说说,当年赵毓泓如何反对他加官进爵的。
楚云暖笑道,“曹德庆没有儿子,就算他加官进爵,也只受益于他一人。不过有一个人,你还是要多注意,曹德庆的干儿子,黄太监。?”
楚云暖三番两次提及那个黄太监,赵毓璟心中也有一丝疑惑,他是知道那个人的,瘦瘦小小,倒是很精明利索。
“他是赵毓泓的人。”
赵毓璟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父皇身边的每一个太监,都是查清楚祖上三代,不仅父皇差,就连他们这些皇子也死命的查,巴不得能查到什么把柄,好做要挟。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查到黄太监的弱点,他是孤儿,没有兄弟姐妹,孤身一人,身世及其清白,不可能和十弟有关系。
楚云暖道,“你可知道当年上氾郡遭遇蝗灾之事,这位黄公公就是灾民。”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赵毓璟却是愕然,当年十弟年纪不大,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很快赵毓璟又想通了,过去十多年里,他在南堂长大,在这一片他熟悉的地界上,他自然将棋子塞到了南堂各处。而赵毓泓在天京长大,自然有本事将各色人物塞往宫中,十多年不动的棋子,清白的身世,又有救命之恩在,这才能叫人死心塌地。
赵毓璟沉默着,食指嘟嘟嘟地在桌上敲着。楚云暖也不说话,默默的取过沸水,洗茶、泡茶动作行云流水,茶香怡人,赵毓璟闻着这股味道顿时茅塞顿开,“我有办法了!黄太监既然是感念赵毓泓昔年恩德才帮助他,可如若我从这事上做文章呢?”
当年蝗灾,百姓流离失所,流落到天京的灾民不知有多少,很多男孩断了子孙根,求一个入宫的机会,就是为了能有口饱饭吃。他只要将流言蜚语放出去,说当年是有人故意将这些孩子和父母分开,再让人加以挑唆,这些小孩意志不坚定,自然会做出这种让人后会终生的事情来。他不必动手,黄太监自然能听到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到时候黄太监定然会查,他只要在中间稍作手脚,两人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自然就可分崩离析。届时,黄太监心中不愉,定然会在父皇面前诋毁赵毓泓。
这计划果然精妙,楚云暖突然笑了起来,端了一盏茶到赵毓璟面前,“你脑子倒是转得快,这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自然是上上之策,真难为你能想出来。”
赵毓璟轻轻抿着茶,这做皇子是最难的,因为你先是臣乘然后才是儿子,而作为臣子,那在陛下眼中跟奴才无异,说不准地位还不如父皇身边的太监了,可作为儿子,父皇有如此多的子嗣,你不争不抢,哪儿能有一席之地。
楚云暖和赵毓璟说了一会儿话,赵毓璟便带了云扬回院子中休息。是夜,北风呼呼,吹在窗子下啪啪做响,叫人心烦意乱,楚云暖躺在床上辗转不眠,心中顿时一悸,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第二日起来时,她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楚云扬望着姐姐,十分担心,“姐姐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房间里暖洋洋一片,小韩氏昨日送来的百花熏香在空气里弥漫,营造出一种春日的气息。楚云暖靠在一旁,昏昏欲睡,“别提了,昨夜风吹了一宿,啪啪的响,我都没怎么睡好。”
赵毓璟在那一头捧着一卷书,见楚云暖如此困倦,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莫不是昨夜收了凉,风寒了?”
楚云暖今日不曾梳髻,只是随意在鬓边饰上两朵珠花,透露出三分慵懒妩媚,她揉了揉额角,勉强打起精神,“我们来下棋吧。”
秋芷端了棋盘上来,楚云暖手执黑棋,率先落了下去。赵毓璟在她对面正襟危坐,轻轻落下一枚白子,他一边下棋一边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必想这么多事。”
楚云暖落了一枚黑子,阻断赵毓璟退路,“不知为何,我昨夜十分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那边,赵毓璟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阿暖,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忧思过重对身体不好。”
楚云扬见两人忙着说话,都不落子,一心急,就捏了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之上,瞬间,被堵住退路的白子,又多了一条生路。楚云暖定睛一看,赞叹道,云扬这些日子长进不小,看来三师兄果真是用心教导你了,日后就看你能学到他几分本事了。”
楚云扬笑嘻嘻的,“你们不怪我就好。”
“你呀。”赵毓璟无奈极了。
楚云扬趴在桌边,“赵大哥,你再分心姐姐可就赢了,你输了的话可要请我聚福楼大吃一顿。”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楚云扬还时不时的和他说几句玩笑话。
赵毓璟应了声好,转头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棋盘上,楚云扬也不再打搅两人,反而把两只手垫在下巴下面,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赵毓璟这人棋风犀利,像一柄利剑一般直入敌人肺腑,而楚云暖最爱做的,就是趁敌不备攻击后方,一时间两人相互胶着,上下难分,楚云扬叹为观止,最终还是赵毓璟让了一子,楚云暖才险险赢过。
楚云暖意犹未尽,收了棋子预备再来一局,而就在这时,秋芷突然从外面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家主,不好了,老先生昨夜去了!”
楚云暖一愣,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溅起了棋盘上的三四颗棋子。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双目无神的睁着,忽然有眼泪从眼角落下来,她模样并不哀痛,也没有嚎啕大哭,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极致的悲伤。
“姐姐……”楚云扬轻轻拽住她的袖摆。
楚云暖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歪着头,看着赵毓璟和弟弟,“她刚才说什么?”
赵毓璟握住她的手,“先生昨夜走了。”
楚云暖猛地站起来,急匆匆的往着松柏居而去,情急之下,她只穿着一身薄衣,连件大氅都没有拿就,离开了院子。她人还没有靠近松伯居,便听到里面有哭声传了出来,楚云暖脚步一顿,放眼望去,凡宋家族人都跪在松柏居前痛哭不已,大开的门户前,她似乎还能看到,老先生静静躺在哪里的身影。
这瞬间她只觉得双膝一软,“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再无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有老先生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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