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吧,我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不太普通的人。”沈冲问他。
白帽子没有说话,他走到角落里,将盖在一件器物上的苫布掀开,月光下尘土飞扬,沈冲本以为那是一台机器,没想到是一只巨大的号角,几乎有一人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奥斯曼帝国时期的东西,”白帽子将帽子摘下来,擦拭角身,“你知道帝国和王国的区别么?”
“地盘?”
“是民族。”白帽子擦得很仔细,帽子很快变黑了,经过擦拭后,号角上的金属镶嵌露出本来的光彩,宝石和水晶熠熠生辉,“帝国有上百个民族可以和平共处,王国有两个民族就要闹分裂。”
“想象的共同体?”沈冲问,“我以为你是名僧侣。”
“你猜的没错,”白帽子将已经变黑的绸帽珍惜地收回口袋,“但我同样也是一名学者,赛义德·霍桑普。”
“沈冲。”
“中国人?”赛义德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是意大利人。”
“很少有人这么说。不过也很少有人通过名字就能认出我的国籍。”
“我研究过中国,”赛义德说,“罗马用武力建造统治万邦帝国,萨拉森的宗教将半个世界的人连接在一起,中国用文化将周围的边疆转变为核心,如今西方人的经济将全世界连接在了一起。成功的族群将历史镌刻在人类的基因中,失败的族群只能在黄沙中挣扎。库尔德人和萨拉森人、波斯人一样古老,如今却连国家都没有。我在欧洲上学时就在思索,究竟是什么阻挡了库尔德人的独立。”
“帝国主义?”
赛义德摇了摇头,“那是奥萨马曾经看到的,他以为将苏联驱赶出去,就能建立起统一纯洁的萨拉森世界,但紧接其后的,却是盟友美国人的背叛。他在抗击苏联时是自由世界的英雄,在抗击美国人时,就成了死不足惜的恶魔,帝国主义是外在的阻碍,真正的魔鬼在我们心里。”
“那是什么?”沈冲问。
“是‘我’,”赛义德看着远方的光亮,在道路上逶迤闪烁,他将号角扛起来,放在一张矮桌上,“我究竟是雅兹迪人?还是库尔德人?还是宽泛的萨拉森人?更为庞大的闪族人?白人?大陆岛人?”
他不等沈冲回答,就吹响了号角。与沈冲预期的不同,号角的声音并不高亢,反而低缓轻飘,几乎不能耳闻,但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好像听到了号角声,他们沉默地打开房门,鱼贯而出,向山道两旁走去。
沈冲站在平台上,看到那些手拿简陋武器的村民们隐匿在土坑山崖和峭壁间,他们眼神坚毅,动作迅捷,只有在看到沈冲时,露出一丝狂热的神色。
沈冲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看到他们的装备,沈冲知道,无论他们要对付的是谁,木杆、刀片和农具都力有不逮。
沈冲看着他们炽热的眼神,如同瞻仰神灵。他感到心有不忍,于是缓缓伸出双手,黑色的烟雾从他的手中升起。
山林里发出一阵极力压抑着的欢呼,雅兹迪人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尽管武器简陋,他们如同必胜一般。
赛义德放下号角,站在沈冲身边,他一挥手,欢呼声戛然而止,半探出头的村民们藏起身形,消失在沈冲的视线中。
沈冲收回双手,黑暗能量织成的烟雾回到他的体内,他冷冰冰地说:“你这算不算亵渎?找一个外乡人来冒充你们的真神。”
“什么是神?”赛义德反问,“有求必应,你已经同真神无异了。”
“他们求什么?”
“一个赴死的理由,坚定他们必死的决心。”
连绵的灯光停在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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