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皱眉不语,显然并不认可这种评鉴。
辛景凑在场上听得嗔目切齿,面红筋暴。他听得出那句夸誉之语是从谢云口中所发。这贼小子跟自己势同水火,此时给这么戴这么大一顶帽子,明显是居心不良了。
程元振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继续吟道:“三朵四朵五六朵………”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有点不知所措。这位辛舍人是在吟诗还是在数数?若说这是“诗”,那么这样的水平,恐怕连小孩子也会作吧?只是场下辛景凑那群狐朋狗友都是拊掌夸赞不已,连声大呼“接得好”。
“这辛景凑真是够草包的,也不知道这六品通事舍人的官位是怎么当上的?”谢云暗自发笑,嘴上却赞不绝口:“好一副落花纷飞的唯美画面,纯以数字为诗,辛舍人可真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第一人啊!”
一番热气腾腾的恭维后,程元振啼笑皆非地又念来一句:“七朵八朵九十朵……”这句一出,连那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拍这又脏又臭的马屁了!
这时广平王李俶也感觉太不像话了,他看出这辛景凑只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膏腴纨绔,于是伸手便往程元振纸上一抓。
李俶待细细看定后,竟是舌桥不下,怔怔片刻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真是有辱斯文。”
坐在他旁边的驸马都尉杨锜凑过身子去,慢悠悠拾起那张纸,喃喃轻念道:“一朵一朵又一朵,三朵四朵五六朵。七朵八朵九十朵,百朵千朵万万朵……”
对于诗文,杨锜虽然造诣不高,但最起码的审美功底还是具备的。此时念完后,只觉得心里一波浪潮泛起,久久不能平息。
那不是激动,而是恶心。他们杨家一向自称弘农杨氏出身,与那杨慎矜兄弟倒也可算本家。此时见杨慎矜的外甥如此草包,杨锜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喉咙涌动,摇了摇头,竟也哭笑不得道:“这哪里是诗啊……市井街头的打油诗,也比辛舍人的诗作好上三分……”
对于长安城内一些公侯子弟的不成器,李俶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想到竟然坏差至此,他不由叹息道:“杨侍郎风仪严峻,想不到他的外甥却是轩鹤冠猴,当真令我失望。”
他们说话声很小,场下自然无从听闻。不过自己的斤两,辛景凑却是知道的,他明白自己在李俶眼里从此将变得一文不值。此时他将满腔怒火全部贯注到谢云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感受到辛景凑的怒意,谢云也不禁一愕。适才不过因为一时起意,这才故意让辛景凑出乖露丑。此时见他当众活现眼,谢云反倒是有些于心不忍,竟然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
“我这么做,是否太过分了……”谢云到底年少,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此时既然已生悔意,也不由埋怨起自己的冲动幼稚。
就在此时,一阵娇美轻柔的女儿声娓娓传来:“妾身杨怜儿,愿为表兄接续尾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素黄流仙裙的少女长身而起。她秀雅绝俗,玉洁冰清,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满场的王孙公子、绮襦纨绔见到这样的丽质女子,不由为之神摇目夺,纷纷投去灼灼深炯的目光。
“咦?”李俶瞅了杨怜儿一眼,朝杨锜问道:“杨寺卿,你可知道这是哪家的女郎?”
杨锜略一思索,应声笑道:“她既说辛舍人是他表兄,那么应该就是户部侍郎杨慎矜的女儿吧。”
“哦?”李俶听杨怜儿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忍不住向她细望了几眼。
感受到李俶的目光,杨怜儿脸上一热,屈身作了个万福道:“殿下可否让妾身为表兄续诗呢?”
“唔——”李俶轻轻拍了一记手掌,点头道:“杨娘子既然有此雅心,孤自然无不应允。”
“谢殿下。”杨怜儿身子稍微一转,就正对上另一双满是好奇的虎眼。
这双虎眼的主人便是谢云,他打量杨怜儿已经许久,却不防她突然转身,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呆住了。
片刻之后,还是杨怜儿先自反应过来,微微颌首,淡淡一笑后,才移目向辛景凑看去。
“一朵一朵又一朵,两朵三朵四五朵。七朵八朵九十朵……”杨怜儿抿嘴一笑道:“妾身这最后一句,便是‘曲水浮来落花多’。”
杨怜儿这番诵读完毕,给事中房琯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哉,妙极!化铁为金,触手生春,好一个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