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待场下致敬完毕,李俶举盏微呷一口后,微微一笑:“金徽玉轸,鸾吟凤唱,郑大家的琵琶技艺的确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霍王叔真是有福气。”场下一位中年男子捋须一笑,欣然应道:“广平王过奖了。比起平康里的薛、郑、颜三位都知,贱妾的技艺还难以望其项背……”
说到平康坊,众人都是会心一笑,纷纷露出向往的神色。
“李公——”谢云在下面听得一头雾水,挤着李昭道问道:“这薛都知、郑都知、颜都知三位,又是何人?”
李昭道“咦”了一声,苦笑道:“怎么!难道你连长安最出名的三位名妓都不知道?”
“哦?”谢云眼睛一亮,露出不耻下问的表情,谦问道:“还请李公不吝指教。”
李昭道摸着胡须,笑道:“薛大家是中曲名妓郑举举、薛都知与颜都知分别是薛楚儿、颜令宾。这三位独占青楼鳌头,被称为长安三大名妓。”
谢云知道唐代青楼里的娼-妓一般可分成三等,等级是按接客的对象而论的。上等名妓以接待达官贵族、名人雅士为主;中等的则投向富商巨贾、中小官吏的怀抱;下等的则无论行业身份,只要肯出钱,一律笑脸相迎。而这上等里面,还有更上等的名妓,那就是所谓的“都知”了。
当时平康坊作为长安的风流薮泽,里面青楼楚馆无数。而整个平康里巷中,真正能得到客人公认的“都知”只有三人,那就是郑举举、薛楚儿和颜令宾。
谢云点了点头,微微笑道:“看来小子也得找个时间,去见识这三位大家的绝世风采。”
“你倒是想的美!”李昭道粲然笑道:“长安名士权贵对这三位名姬趋之若鹜,往往一掷千金而不可得。九原太守郭子仪乃朔方名将,向来痴心于薛楚儿,可是费尽心思也见不到几面。老夫上次也是靠着一副拙作才勉强能为入幕之宾。”
李昭道说到这里,神情有些骄傲,旋即又变得脸红。他成为薛楚儿的入幕之宾倒是不假,可惜同为入幕之宾的还有十多个士子。一群风流名士坐在那里听着她唱歌,连个脸都没看清楚。当真印证了后世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名言。
谢云十分惊讶。郭子仪如今虽然声名未显,却也算是一方人物。能让他都如蚁附膻的女人,到底是有怎样的美貌才华?
一想至此,谢云的心都有点痒痒的。这无关任何欲望,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对了。”谢云忽然笑问道:“那位跟广平王说话的老男人,是否就是霍王?””
“唔——他便是嗣霍王李晖。”李昭道点点头道:“他是江都王李绪的孙子,继承高祖之子霍王李元轨的爵位,如今担任左千牛员外将军。这位郑净持便是他府内的歌舞伎。”
唐朝的王爵分为亲王、嗣王、郡王三等,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嗣霍王便是继承霍王李元轨的爵位,只是爵位要比亲王低一级。眼前这位嗣霍王李晖虽然模样也不算太差,但双眼无神,身材臃肿,一看便是酒色过度。
不出意外地话,他便是未来霍小玉的生父。只是谢云一想到郑净持会被这样的男人所占有,心情总有一种“好菜都被猪拱了”的悲愤。
此时台上丝竹管弦重新响起。郑净持纤指轻动,在弦上一勾一抹、一摭一扣,再次将场下客人带入凄清婉转、缠绵悱恻的情绪中。
一个女声随着琵琶声的伴奏,曼声歌唱:
“东风吹绽海棠开。香麝满楼台。香和红艳一堆堆。又被美人和枝折。坠金钗。
金钗钗上缀芳菲。海棠花一枝。刚被蝴蝶绕人飞。拂下深深红蕊落。污奴衣。”
歌词香艳唯美,而歌女的声喉则清柔如水,有如幽兰飘香,令人大为心醉。
“这首曲词的格律……莫非是虞美人?”谢云暗暗吃惊。他想不到除了“菩萨蛮”以外,“虞美人”的格律曲调也已经跟后世十分相近。
说到“虞美人”,谢云便会想起南唐后主李煜那首“春花秋月何时了”。当前这首虞美人的意境,自然远不如李煜所作,也比不上后世许多名家宋词。但考虑到如今曲词才在起步阶段,故而这首词的水平其实也可算难得的佳作了。
“曲好!词美!歌妙、人亦难得。”李昭道击节笑道:“这位歌女唤作张红红。她本是乐府伶人,后被广平王纳为妾侍。因她有记曲谱的特长,宫中的人都称她为记曲娘子,她的歌喉在长安也可谓是一绝了。”
场上李俶亦是满意地点点头,回顾而笑道:“王叔有郑净持,孤有张红红,足可并美。”
建宁王李倓闻言笑道:“今日群贤毕至,少长云集,斗酒斗诗更添乐趣。不若王兄出个题目,请诸位才俊吟诗作赋一番,为今日盛会添色如何?”
“三郎所言甚得我心。”李俶拊掌大笑,沉吟片刻后,展颜道,“如今临近春日,不若就以春游为题如何?”